等等,这是什么情况?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常,常安之?
谢玲珑心下大惊,但她被点了穴道,无论如何用力也无法回过头来看看此刻面前的情况。也幸亏她看不见,否则她又该着急了,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常平之带着她,已经俨然落在了常安之的包围之中。
以一敌数十,常平之这回,还能跑的了吗?
谢玲珑更加想不到的是,今夜,常安之其实是专为她而来的。
她不清楚,但常氏兄弟两人却都十分清楚的,常平之与常安之对视片刻,忽然一翻身,将谢玲珑扛在肩上,紧接着,手中长刀送出,却不是朝对面的敌人扑去,而是向地上长长一扫,扫起一地尘埃,倏忽向敌人撒去,而他自己,则趁着这满天尘埃,带着谢玲珑迅速往门外退去。
然而,常安之的准备显然不止这数十人,他们刚一退到门外,就立刻又被另一拨人包围住了,这一回,连谢玲珑也看清楚了此刻的处境,她不由得在心里哀嚎一声——常平之!大半夜睡得好好的,你把我掳出来做什么!这回好了吧,傻了吧!
谢玲珑动弹不得,只好做些内心戏了,但身后的常安之很显然不会给她太多做戏的时间。见两个人已被数十人团团围住,常安之笑嘻嘻,慢慢走上前来:
“想不到,我还能在这等着你吧?”
“哼,确实没想到。”常平之冷冷回应。一面说着,一面悄悄伸手,解开了谢玲珑的穴道。
谢玲珑心里一惊,随即明白,他这意思,一定是准备待会儿打起来,让她自己先跑。
唉,常平之这个人,怎么说呢?人是好人,武功也很好,但好像就是脑子有点和正常人不一样。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别招惹她不就得了么?人家在自己府上睡得好好的,要不是因为他,怎么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谢玲珑心里想着,那边只听得常安之又阴测测笑道:“你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自从你叛逃之后,我可学到了不少东西呢……”
常平之回击:“陷害忠良,毒杀亲父,攀附权贵,这些你可早就都会!”
“是吗?只可惜,当时人们都只看到哥哥你的光彩,我这个庶弟就算再有本事,也发不出光来啊……不过如今好了,你从军中叛逃,即便回到了京城,也再无法堂堂正正出现,今后世人只知常安之,不知常平之,岂不快哉,哈哈哈……”
常平之不说话,谢玲珑在他的怀抱里,隐约感觉到他好像在发抖。
说起来,谢玲珑和这两个人的关系也算是源远流长了,但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谢玲珑还真的不是很清楚,此刻听来,似乎常平之的失踪,跟常安之有很大关系?
加上之前齐国公的病,还有常安之踹掉了谢秋玉,傍上汝阳郡主等等各种事,难道这一切都是常安之早就策划好的?
在失踪之前,常平之是齐国公府嫡长子,是皇帝亲封的世子,样貌武功样样压常安之一头,这么多年来,常安之能不恨?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能悄无声息做下这些恶事,也算是情理之中了。
谢玲珑一念至此,更觉脊背生寒——常安之是看准了常平之今夜会来掳走她?不然怎么会堪堪在此堵住他们?这里看起来似乎是常平之的私宅,常安之如何找到这里的?
常平之想做什么?常安之又想做什么?
在常安之的笑声中,众人一时静默,但是只有谢玲珑一个人知道,常平之并没有闲着,他隐藏在后面的一只手在悄悄抵着她的背心,一直在传功给她。
本来奔了这一夜,又被点着穴,谢玲珑整个人早已僵掉了,方才常平之给她解了穴也于事无补,但这会儿她已觉得身上渐渐暖和起来了,不消多久就可以轻松离开——倘若她可以顺利离开的话。
“怎么?我一向伶俐的哥哥,此刻却没话说了?你难道不想解释解释,大半夜的,你把忠义娘子掳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常安之冷笑着,“哦,对了,你要解释肯定也不能跟我解释,想必得向太后娘娘解释解释吧?”
听到这样的话,谢玲珑心里顿时一个激灵——这是什么意思?哦,是了,她自己知道太后已经没有了想把她弄进宫的想法,可是别人不知道啊,况且太后娘娘又新赐了一对金镯子给她,似乎反而更加坐实了之前的传言?
也就是说,那对金镯子的用意,其实是在这里?常平之是以为她即将被选进宫,所以才冒险将她掳走?
那么他——
谢玲珑想着,忍不住抬头看向常平之,只见他深邃隐忍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随即便隐去了,那目光之中,似乎藏着不忍和心虚?
谢玲珑来不及再看,常平之已抬起头,直视向常安之:“怎么?你莫不是替太后娘娘要人来了?我竟不知道你何时又投靠了太后娘娘,你不是魏王的人么?”
常安之嗤笑:“我是谁的人不要紧,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你投靠了唐王,如今却又掳走了他的人,倘若被他拿住,你要如何交代?啧啧,倘若还能把人还回去说不定还好一些,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又遇上了我……不得不说,我的好哥哥,你还真是有一套,竟然能混进那护卫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将人掳走,老实说,要不是你,我还真得费一番功夫呢,多谢你了,好哥哥——”
常安之的语气阴阳怪气的,谢玲珑越听越是心惊——按照他的话说,似乎即便常平之不弄今天晚上这一出,常安之也还是会对她下手的?而他们今晚之所以会都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其实就是因为太后娘娘对她青眼有加?
常平之嘛,也许有婚约的那一层关系,动机尚可以理解,常安之这个大恶人,他又打的是什么主意?
然而,不等谢玲珑多想,常平之已开始动了!
锵的一声,长刀出鞘,寒光一闪,直向常安之扑去——
但常安之也不是个草包,谢玲珑见识过他的功夫,绝不在常平之之下,一招既出,电光火石之间,两个人便缠斗在了一起。周围的一干喽啰皆在观战,想上去帮忙却又插不上手,谢玲珑看准这个空档,抬脚便往包围圈外跑。
“别让她跑了!”喽罗们喊叫着追上来,但谢玲珑的速度也不慢,眼看街巷的拐角就在眼前,谁知面前忽然闪过一个红色的人影,倏忽拦住了她的去路。
“好娘子,这是要去哪儿啊?”阴测测的语气,不是常安之是谁?
谢玲珑吃了一惊,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只见常平之被十几人团团围住,刀光剑影之中,他极力想要突围来救,却实在力不能及。
谢玲珑的心沉了下去。
常安之却已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过来:“跟他走可以,看到我就躲?”
谢玲珑冷笑着慢慢退后:“看到你这种人渣,不躲难到还上去咬一口?”
常安之继续逼近:“哟,倒越发伶牙俐齿了,难怪太后能看得上你呢……不过,我却是来拦着你攀高枝的,你想必,会恨我恨的不行吧?”
“恨你?恨你是抬举你,我只懒得瞧你。”谢玲珑一面说,一面四下寻找着脱身的路途,但随即她便发现,所有后退的路都已经被常安之堵死了。
“是啊,我又没真的害着你,你何必恨我?”常安之一声冷笑,“但我却得恨你呢——恨你给我下药!”
谢玲珑心里打了个突。
他要不说,她险些就忘了这茬了,他们之间的梁子早就结大了,其中很重要的一环就是她借谢秋玉的手,给他下了让他不能人道的药。一来算是给谢秋玉报个仇,二来,也算是替她自己报仇。
至于她为什么给他下药,他们彼此之间,难道不清楚得很吗?常安之他说的好听,他是没给她造成什么实质性危害,只不过差点把她逼上绝路而已,倘若她不是她,而是换成别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恐怕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若论不要脸,常安之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京城第一了。
不过话说回来,愿赌服输,今日阴差阳错落在他手里,她也没话说,谁让她不会武功呢。
谢玲珑在心底恨恨骂了常平之一句,但这一句还没骂完,常安之风一样的手就到了眼前,瞬间点住了她的穴道。
谢玲珑曾听说,有一种闭气的法门,可以移动穴道的位置而不被点中,这一瞬间她忽然感慨,自己要是学过这种法门就好了。就不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落在常安之手里了——美人王爷,你什么时候能来救命啊?
乍一被点了穴,谢玲珑顿时身子一软,倒在常安之怀里。常安之脸上带着诡异而阴冷的笑,让人不寒而栗。
谢玲珑对自己的药还是很有信心的,知道以如今这样的状态,常安之倒是不会对她做那种事来侮辱她,不过她还是担心,以他这种小人的性格,要是想出一些别的变态的法子来折磨她,那可就完蛋了。
因此谢玲珑虽然倒下了,脑子却还在飞速地转着,想想常安之究竟有没有什么软肋,能让她拿来当做筹码来脱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