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老板却摇摇头:“没有,他们三个不认得这个人,我从来没见他们说过话。”
谢玲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了想,又问:“自从腊月十三那天,崔大赢了钱,就再也没来过了?”
“是啊,不光他不来了,其他三个也再没来过了!”赌坊老板皱眉道,“这也真是奇怪,崔大是老赌棍了,让他不赌钱,那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可是后来他却再也没来过了……”
“他是不是去了别的赌坊?”
赌坊老板一捶拳头:“大人真是厉害,他就是去了别的地方!过了年有一次我的伙计瞧见他了,他竟然去了老六的场子,要知道老六的场子进门就是一两银子呐,要说赢钱,那天他们最多也就赢了几十两银子,大按崔大那个德行,用不了两天就花完了,他哪来的那么多钱去赌?”
谢玲珑听罢,又默默和萧今来交换了一个眼色——当初搜查崔大家的时候,就查出了来历不明的银子,冉海也不干净,不知道这些来历不明的银子跟此案有什么关系。
赌坊老板说完了,看看眼前的萧今来和谢玲珑都是一脸冷峻,于是也就闭了嘴,片刻后,萧今来幽幽道:
“带我们去老六的场子。”
赌坊老板连忙答应:“哎哎,老六和我是过命的交情,他要是知道什么,肯定也会老老实实告诉大人的!”
于是一行人就离了内室,在老板的带领下去往下一个赌坊。
马车上,谢玲珑忍不住问萧今来:“这个马文平是谁,怎么没听王爷你说过?”
萧今来淡淡道:“住在附近的一个秀才,在一户人家授馆教孩子念书,上元节前跟雇主告假回家过节,就再也没回来。”
“上元节?”谢玲珑愣了愣,上元节就是元宵节,正月十五,那个时候,她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呢。“失踪了?倒是比崔大和冉海都要早啊。”
但听美人王爷的语气,显然是早已调查过这个马文平了,谢玲珑不禁感慨,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美人王爷已经做了这么多工作了——看起来冷冷淡淡,背地里却还是个神助攻呢!
“马文平失踪了这么久,他的亲属就没有人找他么?”
“他并无亲属,且平日为人亦不佳。”
“啊?”谢玲珑顿时一窘,“为人不好,还请他去教课,这雇主一家也是心大啊!”
萧今来露出一丝揶揄的笑容:“雇主早就想解聘,然而马文平却寻了各种借口,赖在雇主家里,不肯走。”
“啊?还有这事?那怪不得马文平失踪了,雇主一点也不着急呢,估计家里人还乐坏了吧!”谢玲珑皱眉琢磨了一下,又道,“马文平失踪了这么久,会不会也像崔大和冉海一样,被人给害了?”
这是十分有可能的,依照目前的线索来看,萧今来也认同地微微点了点头。
“那……会不会是雇主一家害了他?!”谢玲珑又脑洞大开。
萧今来摇头:“查过了,不是。”
“哦……那这条线索就又算断了啊。”
马文平既然失踪了,那就只好再从崔大这些人身上查起了。
老六的场子不算远,两人说话的功夫,没多久就到了。如赌坊老板所说,他和老六的关系确实很好,没费劲就带着谢玲珑三人到了内室,老六看起来和那赌坊老板是一类人,开始还对他们不以为然,但那赌坊老板和他耳语了几句,他就立刻转了态度,开始恭敬起来。
从这个老六的嘴里,谢玲珑他们得知,在崔大不再去那边小赌坊之后,确实是一直在老六的场子里赌的,一直到他死之前,几乎每天都来。同来的还有那个失踪的秀才马文平,但冉海和杭为正却没有来过。
正如那赌坊老板所说,老六这个场子不是普通百姓能来得起的场子,毕竟进门就要先交一两银子门票钱,但里面环境也好,赌的也大,还有美酒佳人相陪,对有钱的赌徒们来说,还是有致命的吸引力的。
但关键的问题是,崔大和马文平他们哪来的钱?冉海和杭为正还好说,说难听点,他们有钱的来路,崔大和马文平向来就是社会底层人员,到底哪来的钱?
看看再也问不出什么别的线索了,萧今来就带着谢玲珑和千山出来了,往回走的路上,谢玲珑自然又和他探讨起了案情:
“这个马文平,有没有去他住的地方查过?”
但问出这句话后看到美人王爷的脸色,谢玲珑就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了,细心如美人王爷,怎么会不去查?
“你觉得呢?”美人王爷果然怼了回来。
“呃,这个,我的意思是,查他的住处,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发现,比如来历不明的银子之类?”
按理说,倘若马文平和崔大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么钱财也应该和崔大一样才对。
但萧今来却摇头:“没有。马文平住在雇主家,人失踪之后,雇主到他房里看过,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似乎并不打算回来。”
“啊?他难道不是回家过节?”谢玲珑想了想,“他上元节前告假回老家过节,也就是说,他过年并没有回去了?过年都不回去,怎么上元节却偏偏要回去呢?还把东西都带走了,难道早就做好了打算?怪不得雇主也不去找他……”
萧今来接口:“这种人,除非有更好的地方,否则不会走得这么干脆。”
毕竟赖在雇主家有吃有喝还有地方住,简直不能更美了,平日不教课的时候还可以出去赌赌钱,马文平到了别处,哪里找到这么自在的日子,除非他有了更好的赚钱法子。
谢玲珑也觉得萧今来的这个分析很有道理,点头道:“也就是说,他有了一个更好的生财之道,只是不知道这个法子跟崔大有没有关系,按理说要是有的话,崔大也会跟着他去的,那么崔大应该就不会去接谢三婶的那个活跑来医馆诬陷我……崔大诬陷我不成,谢三婶不肯给他银子,他还找她大闹了一场。”
想到如今“医闹”崔大已死,而始作俑者谢三婶一家还等着谢玲珑去拯救,而且还要把家产如数奉上,谢玲珑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句——果然应了那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所以,这个更好的生财之道,到底是什么?”谢玲珑紧皱眉头,“而与此有关的两个官员,冉海和杭为正,他们知道这个生财之道吗?”
因为崔大和冉海的死状相似,而冉海和杭为正死亡现场都出现了“女医杀我”的血字,更因为加上马文平,他们四个人都在同一时间再也没出现在平日常来的赌场,所以可以肯定,这四个人之间必定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所以谢玲珑才会这样说。
萧今来淡淡回应:“这或许得去问冉海和杭为正了。”
谢玲珑不由一窘:“这怎么问嘛,死都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杭为正不是出了名的清官么,他居然还去赌钱?!二品大员啊,竟然去那种贩夫走卒去的低级赌场,想想都觉得……”
谢玲珑说着,做了一个十分恶心的表情。
确实,那赌坊里面鱼龙混杂,气味环境可不是一般的差,要不是她常常接触各类气味更加严重的尸体,刚进门的时候简直就要吐出来了。
那边,萧今来听了谢玲珑的质疑,却没有回答,只在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谢玲珑顿时明白了,萧今来的眼里是实在看不上杭为正这种所谓的“清官”的,表面上看上去人模狗样,甚至做出一副两袖清风的样子让人夸奖,背地里却是这样的货色。
——杭为正既然能去赌钱,那他的钱就绝对来路不正,说他是清官,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且先不说杭为正的死亡真相如何,就单单把这个消息捅到朝堂上去,就够这满朝上下乱一阵子了。
马车辘辘,但马车里的两个人却没有再多分析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了,这一夜两人依旧没有回王府,和昨天一样,睡在外面的马车上。
如果只是暂时凑合一夜的话,谢玲珑还觉得这算是权宜之计,但天天如此,她实在不好意思。要看护杭娟的主意是她要坚持的,本不应该让腿有残疾的美人王爷还陪她受这个罪。
人家再怎么说也是金娇玉贵的王爷,恐怕长这么大从来也没这么简陋地过夜过吧?就连千山也跟着受苦,要睡在马车前面的车辕上,千山也好歹是唐王府的大总管呢,说出去不知简直要叫人笑话。
谢玲珑想到此处,就不由觉得十分愧疚,于是便犹豫着对萧今来道:“王爷,真是辛苦你了……”
本以为萧今来会谦让一下,说一句“没什么”之类的,但谢玲珑是忘记了她家王爷的毒舌属性了,也是,可能是这些日子他温柔的时候多了,也就让她放松了警惕,还没等她话音落下,他就立刻接了一句:
“你也知道辛苦啊,回去扣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