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季长安还能说什么?“恭喜你,本世子还没资格让你恶心。占别人便宜还嫌弃别人,你这性子,真的挺混账。”
“如果你不封我武功,不喂我吃蛊,不逼我进宫,我会看在你放我一马的份上,礼待你。”她手上一停,抄向他的脊背,他的皮肤真好,柔滑而不失刚毅,紧致有型,摸不出一块多余的肉。
“你不怕我一时失控,霸占你?”季长安从没觉得自己忍性这么好,明明身上着了火,每块肌肉都在叫嚣着“要了她”,却仍然保持着坐怀不乱的君子风范。
“因为知道你不会。”
“万一呢?”他气息紊乱。
她苦笑,“难道进宫后,还能保住贞洁?”
他眼带嘲讽:“后宫里有几位娘娘,还轮不上你,就算皇上对你有这个心思,你也要时刻注意,不能失贞于皇上,否则,会死得很惨。”
“陪驾,哪里是单纯的陪驾,莫非是皇帝,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事?”
他没有回答,有些话不需要讲明白,她懂了就好。
“我这回入宫,结果只有一个,不管是行差踏错,还是物尽其用,都是个死。”她唇角现出一道冷意,指尖一收,在他背上留下了几条血痕,她不看他皱起的眉间,也不看他因为不忍而闭合的双眼,口气寡淡地问道:“为什么,非要逼我走这条绝路?”
“知道为何御林军包围侯府么?”他睁开眼,却没能看到她的眼睛,她太累了,轮番的折腾,脑袋搁在他的胸口,整个人死气沉沉地趴在他身上,竟然睡着了。
季长安这才松下一口气。
眉眼间诸多同情毫不吝啬地流溢,这个女孩,自身带着让人心疼的特质,虽然她狂放不羁,她耍小聪明,她看似坚强,但他总能从她坚强的背后,看到她的隐忍坚持,与她不堪对人言的辛酸往事。有些人啊,就是这样,越坚强,越脆弱。
他拿起她放在他胸膛的手,指尖摩挲在她手腕的红绳结上,绳结打着小小花形的繁复式样,环环相扣,不可谓不精妙,应当是长辈送于晚辈的辟邪之物。
他放开她的手,自言自语道:“不逼你走这条路,你就再出不了侯府,与其在这里等死,为什么不拼上一回?这步棋对我们都有利,从公来说,如能让皇上康复,利在社稷,不是我因为记恨你杀了我属下、不是虚与委蛇保你性命这些小事能比的。从私来说,你暂时保住了小命,就算我们明知结局是死,可人活着,最精彩的部分,难道不是从生到死这中间,许多的精彩未知么?”
“我相信你能得到自己的时机,在皇宫里活着,你能做到。”季长安说完,自嘲一笑。
总觉得这些话她能听见。明天就要送她进宫了,可他却在这个时刻里,心中滋生出淡淡的……不舍得。
次日下朝后,岑湛压抑不住兴奋,甩下季长安十步开外,直接奔回寝宫,“长安你快点,朕快等不及要见她了,听说她帮你找出了刺客,脑袋瓜子挺够用的啊。”
季长安紧赶慢赶追上,眼中掩下一抹失意。
“皇上莫急,她在元星宫等着呢。”等赶到与岑湛并肩,季长安小声在他耳边说道:“皇上可别忘了,我们的君子之约。”
岑湛暗暗鄙视他一眼,敷衍地回应道:“朕不强求她就是,当朕是什么。”
“谢皇上。”季长安昨天与岑湛商量过,章庭湮陪驾只是为了唤起岑湛男子心性,没有陪睡这一出,她在华太后的印象中是流萤,也没这资格。
岑湛还没踏进寝殿,在门口时,就见这座富丽堂皇的大殿内,有一名身穿湖绿青色长裙的女子在打量殿堂,岑湛玩兴大起,回身朝季长安兑了个眼神,示意噤声,然后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趁女子不注意,一把从后搂住。
“朕终……”岑湛话刚出口,一只穿粉色绣鞋的女子脚已经从正前方折来,脚尖准确无误踢中他的脸,他顿时眼前一黑,神志全无。
岑湛倒下,身后是季长安惊诧失色的脸。
“你……”季长安讶不能言,揪起章庭湮愤愤地指在她鼻头。
章庭湮哪知来的人是皇帝,刚才出脚是缘于从小到大受师父严格教导,对危险有着超于常人的反应能力,简称,本能。
在见到岑湛一身龙袍后,她才惊觉反应过头,惹大祸了。
她急得用口型问道:“那怎么办?”
殿前传来夯实的脚步声,这时侍卫奔来。
季长安不仅是侯府世子,刑部要员,同时兼任御前行走,身负保卫天子的重任,通常在季长安陪驾时,就会角色变换,被默认为天子近卫,岑湛不喜人多,渐渐的侍卫们也就识趣地退开三丈。
不过因为天香楼那件不愉快事,华太后对季长安颇有微词,岑湛为给太后解气,放了季长安一个大假。
听见殿内有声音,守在殿外的侍卫们才纷纷赶来。
季长安当机立断,把章庭湮推在了岑湛身上,然后他步子一挪,挡在正好赶到的侍卫们前方。
“出去。”他脸色肃然,冷冷吩咐。
在侍卫角度,看到的是季长安遮住了饥渴难耐的皇上与讨宠的姑娘,那姑娘相当投入,手在陛下身上蹭来摸去,嘴里还哼哼出舒服的字音来。
侍卫们意识到此来太冒昧,唯恐扫了皇上雅兴,忙勾下头告罪:“卑职鲁莽,请皇上恕罪!”侍卫说完,不抬头地退了出去。
等人走后,季长安踢踢在岑湛身上“卖力”表演的章庭湮,切齿骂道:“混账,不捅事不成活。”
季长安骂归骂,还不是得他善后,打发走侍卫,他架起昏迷的岑湛,拖向内室,安顿在雕龙附凤的红木龙床上。
岑湛右脸颊上突起了一块淤青,在他皙白的肤泽上显得触目惊心。
“这伤藏不住,让人发现可不得了,连我都保不住你,”季长安对着章庭湮长吁短叹,“只能让皇上帮你遮掩了,他宅心仁厚,不会置你死地的。”他眈眈眼,吐口气,一副对她烂泥扶不上墙的气恼之色,“你要时刻记住这是在哪儿,你是什么身份,我以为,以你的机警,永远不会把事情弄到如此难堪的地步。章庭湮,你让我失望了。”
章庭湮翻箱倒柜地找金创药,偶尔在抽屉里发现了一打小人书,她一时好奇,随手一翻,立刻面露嫌弃。
自言道:“原来皇上是个小****。”章庭湮不吐声儿地骂了岑湛一通,悄悄放了一本在自己的袖袋里,藏好。
她本打算给岑湛敷药,又深觉不妥,药会散发出药味儿,索性放弃,懊恼地站在季长安身旁,一句话也不说。
“算了,也怪我大意,早知道他会跟你玩这种把戏,应该提前跟你沟通才是。”季长安从章庭湮那儿转过头去,拍拍岑湛的脸,直拍得啪啪直响,仍没叫醒他。
“皇上……”两人凑在床前,齐齐头冲里唤岑湛苏醒,可这边岑湛还没醒来,就听见内室外有人悄声说话:“恭喜太后娘娘,侍卫说皇上愿意同女子亲近了,龙嗣指日可待啊。”
这是华太后随侍,王赏讨好的声音。
龙床前的季长安当即和章庭湮对了个眼,季长安打着手势,你,皇上,我,出去。章庭湮看懂他的手语,扶起岑湛,拖向内室墙壁下的帷幔,掩入及地的帷幔后方。
同时季长安迎出内室,笑着朝华太后叩了个头,眼角眉梢里都是喜庆气儿:“臣参见太后娘娘。”
华太后笑道:“多亏你推荐那丫头入宫,只要皇儿的事能处理妥当,哀家重重有赏。”
季长安脸不红心不虚地领了华太后的情,“谢娘娘。但此事非一日之功,还请娘娘多给微臣一些时间,微臣保证还您一个龙马精神的皇上。”
“就这好啊,季卿辛苦。”
“为太后与皇上办事,微臣不敢言苦……”
帷幔后,章庭湮正面抱着岑湛,别扭地维持着站立姿势,这小皇帝看着偏瘦,其实分量着实不轻,一个劲往下脱落,她现在全无主意,这时叫醒岑湛,万一他失口喊叫,让内室的华太后听着了怎么办?万一季长安太极神功一不留神没玩溜,没能拦下华太后又如何?叫华太后看见岑湛脸上的伤,连季长安都得担责,更别提她这个来路不正的人了。
脑袋飞速运转,这会儿面前的岑湛毫无预兆地猛睁双眼,张口就要呼出声来,章庭湮眼疾手快,出手捂实他的嘴。
一双高贵的丹凤眼瞠起,又缓缓平和至正常,丝丝光亮透进帷幔,借着这微弱的光明,他认出了章庭湮,一个在天香楼第一面,就让他惊艳的女子。
眼中的惊异,迅即被惊喜代替。
“嘘——”章庭湮示意安静。
岑湛虽不明白他为何躲在了帷幔后,更不清楚为何左脸隐隐作痛,但接触在章庭湮清亮乌黑的双眸时,他的心头陡然悸动,她那眸中有着令人心跳与心安的味道,说不清理由,只知在这一刻,他的内心里莫名感到了极大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