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庭湮凤目觑起,冷笑森森:“你的手,细长白嫩,掌心没有茧子,指尖却有薄茧,整体柔若无骨……你刚来的临时工?”章庭湮目光似钩:“你不是刺客。”
众侍卫们一懵,刚才听章庭湮一番话,他们也都判定尖眼男是刺客,可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将之前的推断全部推翻?
季长安向显仪夫人交了个眼色,示意她们稍安勿躁,再看向章庭湮时,眼中更添了些赞赏的意味。
章庭湮手上一紧,捏得尖眼男子作势号叫。
“别装了三只手先生,你去兰苑根本不是刺杀夫人,而是偷窃!”声音又一次拔高,震得整个练武场噤若寒蝉,但这次尖眼男没有磕头求饶,也不再示弱,他眼神一厉,左手两指成叉,直刺她双眼!
章庭湮冷笑在唇角,竖掌在前接下,带着内力的手刀狠狠往前一送,生生撕裂尖眼男子的手桠,尖眼男子没有知觉般,不顾手上的剧痛,奋起反击。章庭湮本就重伤在身,精力耗损太多,刚才那一掌算是出了全力,后力无以为继,被逼后退。
尖眼男趁这机会,一个轻功起跃,身形电似的贴身飞窜,从一名侍卫身下泥鳅般跐溜过去,他武功只算只上流,但他的轻功身法不容小视,一个动作就逃出了第一层包围圈。
侍卫们同时出动,黑甲,明刀,包围圈快速收缩。
“留活口!”季长安声音一出身似云燕,月白袍凌空拉成一面优美招展的旗,掠过侍卫圈,落在了尖眼男子面前。
季长安目光凛凛,看似漫不经心,又杀机四伏,看得尖眼男子身上猛一哆嗦,尖眼男子自知无路可走,放弃了奔逃。
密密一阵刀架上了他颈上,将他生生压跪在地。
“将刺客押下去,严加审问。”
“是!”
“果然是。”章庭湮吐一口长气,刚才她推测的那些虽说也合理,终究少了几把硬锤,并不足以认定尖眼男子是刺客或盗贼,本想着让显仪夫人试他一试,真想不到这小贼心理素质这么差,没费多少力气就拿下了。
功成,身退,积压在身体中的疲惫与伤痛,同时呈倍数发作,她双脚打软,站得踉踉跄跄,手不经意从腹上抚过,竟染了一掌鲜血。
心口不再作痛,身上也不再有类似穿肠毒药加******的折磨,却还是眼前发昏,天旋地转,摇摇欲坠即将倒去。
“还好么?”季长安不知不觉来到她身边,声音冷淡,明明对她有些许担心,语气却像个讨债的。
“好,好晕……”章庭湮渐渐飘远的意识中,还残存一丝庆幸:倒就倒了吧,世子大人必然会扶我一把……
带着如此美好的祈愿,章庭湮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倒。
“砰!”
头砸地面,晕。
昏迷中,她嘴角还刻着一道后知后觉死不瞑目的尴尬讽笑。
季长安面色复杂,像有一丝遗憾,缠在了一股近似莫须有的浓浓怨怼中,他伸出的手有些僵木,然后慢慢地缩回袖中,眼前掠过阿成无辜致死的画面。
“啊!”显仪夫人见章庭湮摔昏在地,诧异地吃手,“快,抬她去客房,叫咱府上大夫给她瞧瞧。”
等侍卫们抬走昏迷的章庭湮后,显仪夫人下了观武台,杵杵季长安肩膀,送了儿子一个贼波,“她鼻子好使,不如你留在身边,对你破案很有帮助。”
“不用了。”季长安的话转在了正题上,“儿子要上朝,没时间了,您再回想一下,当时你和刺客交手时的情景,我赞同她的猜测,这名刺客的确可能是为偷窃而来。如此有计划有目的偷窃,只怕他想盗的东西不简单,背后一定有大手。”
显仪夫人沉思,“对了,”她恍然大悟,眼神亢奋:“我想起来了,他好像……”
“如何?”季长安俊目凝视,焦急地等待结果。
“好像我不认识他……”显仪夫人一瞬失忆,大脑一片空白。
自打记事起,显仪夫人前一句说得风生水起、石破天惊,后一句惊涛拍岸、岸不买账的事儿季长安经历颇多,倒也看得淡了。
季长安对显仪夫人抱以一笑,好安慰她的局促,“儿子要上朝了,审问刺客的事交给侍卫们,您先休息,有事,等儿子回来再说。”不再多言,季长安向显仪夫人躬躬身,转身走去。
离开练武场时,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只夜鹰划过侯府上空,啸出一记刺耳长鸣。
视线追向夜鹰看去,直到它没入远方黑沉的天际,季长安才垂下眼帘,后背一阵沁凉。
上朝了。
金殿上,看不见的硝烟正在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