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是有歹徒,否则的话,女主人怎么会叫了一声后就再没有动静了?如此这般的否定了自己的猜想,我又抬起脚往前走去。主人房所在的那一边,门板大敞着。好像只开了一盏小灯,光线很暗。我走到门口,探出脑袋往里面看去。房间里没有歹徒,也没有血腥的场面。女主人正背对着门口,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既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刚才为什么要惨叫?我不明所以。
也许,她是在看什么恐怖的电视剧,被吓到了所以才尖叫?我抬眼往电视屏幕上看去,却只看到了一片雪花,电视里什么画面都没有。女主人就这么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只有雪花的电视屏幕,这场景,真是太诡异了。
可能是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女主人微微动了一下身体,缓缓转头。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些害怕被她看到,就赶紧缩回了脑袋。既然没事,我还是赶快回房去吧。这样想着,我蹑手蹑脚的转过身,往二楼走去。
踏上楼梯,不多时就走到了二楼的楼道上。我正准备迈步往房间门前走,突然看到楼道最末端正站着一个人。那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长长的灰色大衣,双眼无神的直视着前方。是在这里住宿的旅客吧?他这样呆站着做什么?因为觉得他的神态很奇怪,我情不自禁的多看了他几眼。这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
楼道里只亮着一盏光线不甚明亮的白炽灯,虽然昏暗,但看得仔细了,仍然能够看出,那个男人的大衣上面沾染着大片深色的痕迹,那黑红的色调,像极了血液的颜色。他的左手垂在身侧,右手却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因为被衣摆挡住了,所以看不清楚具体是什么物件。会不会是,刀刃之类的凶器?看到这些,惧意涌上我的心头,忍不住一步步往后退去。没退几步,就退到了楼梯口。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竟然没有去敲父母的房门,而是转过身,飞快的跑下了楼。
跑到底楼,我一边往主人房那边跑,一边喊着:“老板娘,你们这里有个奇怪的客人,看起来不像好人!”喊完话,我人也跑到了主人房的门口。定了定神,我往屋子里面看去。这个时候,女主人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依然背对着我,站在屋子中间,那一片雪花的电视机前方。她披散着头发,身穿白色的睡袍,双手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的,似乎正在掩面哭泣。
看到这场景,我的声音不自觉的变小了,怯怯的说:“老板娘,楼上有个怪人……”
房里的女主人停止了哭泣,放下手,背对着我说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听了这话,我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女主人一边重复着这句话,一边慢慢的转过身来。等我看清了她的正面,我忍不住惊叫起来。只见她白色的睡袍上,鲜血淋漓,胸腹间好几道深深的伤口仍在往外面渗血。然而,那些都不是最可怕的伤,她的脖颈上,一道血肉模糊的裂口,才是致命伤。受了这样重的伤,她为什么还能站着,还能说话?巨大的恐惧向我袭来,我惊叫着转过身朝楼上跑去。这时,我的眼角忽又瞥到天井里的梧桐树下有什么东西。偏头一看,却是那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正站在树下看着我。正如我梦中所见到的一样,小女孩牵着小男孩的手,两个人的身上都染满了黑红的血液。雨水不断的落下,冲刷着他们身上的血迹,又流淌到地上,变成了一条条红色的小溪流。
血红色的小溪争先恐后的向我涌来,像一条一条红色的小蛇,吐着毒信,要吞噬我的血肉。我不敢再看,加快脚步拼命的往楼上跑。跑到父母的房门前,我顾不得仍然站在楼道尽头的灰衣男人,使劲的捶门:“爸爸,妈妈,快起来啊,出事了!爸爸,妈妈……”可是,不管我怎么敲门,怎么叫喊,房间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敲门敲得手都痛了,呼喊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音,却还是没有人来开门。就在我越来越害怕的时候,站在走道尽头的灰衣男人动了,他抬起脚,一步一步慢慢的朝我走来。而我也终于看到了他手上握着的东西,那是一把明晃晃的沾着血迹的菜刀!我难以自控的大声尖叫起来:“救命啊——”
就在这时,话音未落,门板却“哐”的一声被打开了!正用力捶门的我控制不住身体的前倾,一下子跌进了屋里。房间里面,灯光明亮得刺眼,我禁不住眯起了眼睛。等到适应了光线之后,我往屋子中间的红漆木床上一看,却见床单被褥整齐干净,其上一个人影也无。刹那间我愣住了,爸爸呢?妈妈呢?他们去哪里了?
我呆呆的站在屋子里,欲哭无泪。这可怎么办?我该去哪儿找他们?为什么不但人不见了,就连行李也都不见了?傻站了一会儿,我突然反应过来,难道说,爸爸妈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了?千万不要啊!我连忙转身往屋子外面跑,想要去追上爸爸妈妈,就连外面有个手持凶器的男人都顾不得了。
跑到屋外,我又愣住了。此时,深蓝的夜空中,一轮皎洁的圆月正高悬着,四周围绕着无数闪烁的繁星。星空之下的天井里,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巍然屹立,枝叶随着夜风轻轻摇晃。怎么只是一个转身的功夫,外面的环境就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而之前站在楼道上的那个灰衣男人,也已经不知所踪了。
眼见这情景,我心中一片茫然,手脚发软的往楼下走去。刚一来到底楼,就听见主人房那边传来争吵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又发生了什么事?爸妈会不会在那边?如此想着,我抬起脚往主人房走去。。
我逐渐靠近主人房,争吵的声音愈发清晰,是一男一女的声音。走到半敞开的房门前,我悄悄探头往里面看。墙角里,女主人的两个孩子紧紧依偎在一起,满面惊惧的哭个不停。另一边,那个灰衣男人正和女主人争吵着。听他们争吵的内容,好像是为了什么欠债的事情。女主人边哭边说道:“事情还没有那么糟,总能想到办法的,你别着急,只要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肯定不会无路可走的……”
哐当一声巨响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却原来是灰衣男人掀翻了茶几,茶几上面的玻璃盘子和瓷杯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其中一块碎瓷片高高溅起,擦着女主人苍白的脸颊飞过,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痕。灰衣男人大声嘶吼道:“你说得轻巧,那么大的一笔债,叫我拿什么去还!我们,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灰衣男人嘶吼完,又抱住脑袋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女主人也哭得愈发伤心,两个小孩从墙角走出来,磨磨蹭蹭的来到她身边,抱住了她的腿。“妈妈不要哭,我听话……”小男孩呜呜咽咽的说道。女主人蹲下来,一手抱住一个孩子,泪流满面。灰衣男人此时已站起身来,木然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儿女。看着看着,他突然一语不发的转身往屋外走。见到他朝这边走来,我忙闪身躲在门背后,将自己藏了起来。
灰衣男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厨房。当他再次走出来的时候,手中提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他就这么提着刀,踏进了他妻儿所在的房间。女主人抬起头望向他,他也回望着她,口中说道:“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我们了,跟我一起走吧!”说着,他高举起手中的刀,砍向他的妻子。女主人惊叫着躲避,却只来得及推开两个孩子。一时间,血光乍现,鲜血溅到了雪白的墙壁上,染出一片艳红。我躲在门后,捂住了嘴,惊得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般悲惨的事!
女主人倒在了血泊里,胸腹间被砍出了数道深深的伤口,致命伤却是脖颈上的一道口子,割断了动脉。我从来不知道,人的身体里竟然有这么多的血,可以像这样一直不停的流淌着。灰衣男人提着沾血的菜刀,走向了缩在墙角里的两个孩子……等到两个孩子气息全无的时候,他握着刀,伸向自己的脖子……最后,充斥着血腥气的房间里,躺下了四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到了这时,我才敢从门后出来。望着屋子里的惨景,那几具形容可怖的尸身,还有墙壁和地板上的大片大片的血迹,我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空白茫然的状态,脑子已经无法转动了。我忘记了父母已经不在房间里的事情,转过身跌跌撞撞的往楼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