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到清水河之后,敖工一直咳嗽,张海莉给敖工打了针,配了药,可是依然不见好。张海莉判断敖工是肺气肿,想尽快上昆明去给敖工治病,所以提前到大队办理交接手续,准备等四妹跟班学习回来就尽快离开。
新一年的春耕生产已经拉开大幕,除了忙生产,人们还不忘到卫生所找张海莉坐坐,唠唠家常,送点土产。
霍大婶和三妹给张海莉一家送来家里晒的马铃薯片,三妹比平时客套一些,说道:“张医生,我们真舍不得你们走”。
敖工说道:“要走的,要走的,我这回来这边就是专门来接海莉的,这次我调回昆明了,在地质研究所,昆明离这里不到三百公里,以后你们可要常来呀!”
张海莉跟着说道:“大婶、三妹,等我们回去安顿下来,你们也要常来啊!”三妹露出欣喜的笑容,说道:“肯定会来,只要是你们不嫌弃,我们还巴不得呢,你看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洋芋片倒是自家晒的”。
张海莉接话道:“等我们有时间,我们也会下来看你们的。”
这段时间,敖启刚天天带着思念,两人成了最好的玩伴,听到张海莉说要离开清水河,敖启刚闹着喊,“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思念妹妹玩儿”。
知道敖工病得不轻,在河水县医院跟班学习的四妹提前结束了跟班学习,回到了清水河。
这次去到河水县医院学习,四妹学得很用心,学到了很多临床经验,回来后,她一样一样地向张海莉讲述。
听到四妹所说,看到四妹这么用心,张海莉最后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她相信在她走后,四妹一定能把清水河卫生所撑起来。
晚饭时,敖工特意做了陕西肉夹馍,给四妹家送来几个尝鲜,顺带来告别。四妹正给思念喂稀饭,张海莉走过来,用手指逗着思念的小脸,对四妹说:“四妹,我和李书记说了,以后这卫生所可就交给你了,这清水河上下村一千来号人,没个医生可不行。我对李书记说请他在适当的时候找机会让你再到大医院去学习学习,磨练磨练”。
张海莉把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塞给了四妹,接着说道,“给人看病一定要谨慎,以后要是有什么疑难问题可以打电话给我,这是老敖他们单位电话。”
四妹接过了纸条,攥在手里,扑到张海莉的怀里,俩人相拥在一起哭了起来。听到妈妈在哭,坐在板凳上的思念也跟着哭了起来,思念哭了,张海莉和四妹两个大人又破涕为笑。
从四妹家出来的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清水河的水电站已经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安静地歇下了,整个村子也安静了下来。
临近卫生所,张海莉感觉心事未了,她让敖工带着孩子先回卫生所,自己则打着手电转向下村,去了一趟李石满家。
第二天,是张海莉一家回程的时间,李银宝早早安排李石满负责开着拖拉机送张海莉一家到河水县城,这回四妹也陪着去送。
善有善报,很早就有村民在村口等候,李银宝、李福财、杨包狗、四妹……一张张我们熟悉的面孔。
东家一袋马铃薯片、西家几枚鸡蛋,大包小包塞了小半拖拉机。张海莉没拒绝这些“不值钱的土货”,因为她知道这是乡亲们对自己的情分。
敖工在和男人们握手,很多清水河的男人是第一次握手;张海莉在和妇女们拉手,对几个特殊病人作些嘱咐。这温馨与温情,绝不是文字堆码可以编造的画面。
当张海莉爬上拖拉机的那一刻,霍大婶手提一个塞了半包东西的麻袋迈着螳螂腿跑了过来,远远喊着,“等等,等等”。霍大叔吼了一声,“日脓婆娘这么慢,差点赶不上”。
要是在平时,此种情况,清水河人准会笑得前仰后合,可今天,大家笑不出来。对张海莉,大家有太多的感激。这种感激,源自对生命的尊重。
霍大婶把麻袋径直甩到拖拉机上,然后手掐着腰喘着粗气。
临行这一秒,张海莉转过身抹眼泪。
敖工问道:“这是什么?”霍大婶露出熊二式的笑容,说道:“干枇杷,野生的,家里一直存着,敖工程师经常咳嗽,这枇杷兴许用得着”。
霍大婶定了定气,对着霍大叔骂道:“老不死的,你刚刚骂我什么?”这话倒是把在场的男人们逗笑了,也把敖工逗笑了。人群里有人“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自言自语道:“我还骂过张医生”,大家定睛一看,这个人是杨二顺,这又把大家逗笑了。
拖拉机开动了,清水河的乡亲们跟着拖拉机缓缓地走着,饱含着不舍、饱含着祝福。拖拉机行驶的速度越来越快,张海莉再也忍不住眼里的泪,抱着敖启刚哭出声来。
张海莉的付出感动了清水河,清水河的百姓同样也感动着张海莉。
敖工眼圈泛红,一眨眼皮,几大滴眼泪掉了下来——这眼泪五味杂陈。李石满眼睛红了,风一吹,眼泪顺着眼角往后跑,像是两个挂在东方红拖拉机上的彩带。四妹哭了,像一朵出水的荷花,溅起满池塘的春水。
这一车得了“红眼病”的人,要是让不知道情况的人看见,定会以为是死了至亲,忙去奔丧。
去到县城,李石满买好车票,和敖工忙活着把大包小包的行李塞上班车。
张海莉交代四妹,让四妹有机会上去昆明的时候,带上思念一起去,好去大医院查一下思念经常发烧的原因。之后,张海莉紧紧地抱着四妹,细声说道:“刘远东恐怕再难回来了,不值得再等,李石满是个不错的人,如果他还喜欢你,你就答应他吧!跟着他你不会吃亏的。”四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临走,张海莉对李石满说道:“石满,姐信你是个山一样的爷们,四妹我就交给你了”。
李石满红着眼,铿锵有力地回答:“请组织放心”。
客车慢慢开动,车上车下的人缓慢地挥手,再见!回来的路上,四妹靠在李石满的肩上睡着了。
此时,四妹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