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尸体推到了化妆室门口,化妆室的门也是需要门卡的,我打开门,将尸体推了进去,随手关上门,门嘀的一声就自动锁上了。
苟师傅正在角落里坐着呢,见我回来,抬头看了看我说道:“把铁床消毒。”
给死尸化妆要把尸体放到一张铁床上,铁床上有调节角度的凹槽,可以根据死尸的身材做出调整,我把铁床消完毒,苟师傅让我把尸体搬到铁床上,调整好角度,苟班长就坐在一旁看着我做这一切。
“你胆子挺大啊,不怕死人么?”看我平静的做完这一切,苟班长声音沙哑的问了我一句。
“以前怕,后来接触了不少死人,就不怕了。”我笑笑说道。
“以前你也给死人化妆?”
“不是,给活人。”
“这么说你会化妆了?”
“会化妆,从小就学,别的就什么都不会了。”
“今天他你给化。”苟班长指了指床上的尸体说道。
我点了点头开始准备化妆的东西,给死人化妆并不是给鬼化妆,也用不着什么人骨粉什么的,就用正常的化妆品就行,我来这就是化妆的,这些东西我都有,我把化妆品准备好,从兜里把香肠掏了出来。
“咦?”当看到我手中的香肠的时候,苟班长突然发出了一个惊咦的声音。
“怎么了,苟班长?”我抬头看向苟班长问道。
苟班长那只本来浑浊的眼睛陡然闪过了一道精光,他盯着我手中的香肠看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说道:“没事,你继续化吧!”
给死人化妆要给活人化妆好化得多,死人好摆弄,怎么摆弄怎么是,也不会不懂化妆还瞎哔哔这不行那不行的,我怎么顺手怎么化,可以随心所欲的化。
我没用多一会儿功夫就把这老人化完了,我用的都是化鬼术中的化妆技巧,涂粉底也不用粉底刷,而是用我的香肠,我尽量把粉底涂得均匀一些,因为苟班长在一旁看着,我没敢化花钿,也没敢化斜红,就按照正常给人化妆的技巧化的。
我化完了之后,苟班长过来看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行,手艺不错,不愧是杨……不愧是化妆师。”
我听出来苟班长要说什么中途把话给改了,他把话给改了,那肯定就是他不想说的话,既然他不想说,我也就没必要去追问什么了。
转眼之间已经我来殡仪馆上班已经两个多月了,遗体化妆师这个职业赚得多,但工作也很累,我们每天一个人平均要给四五具尸体化妆,这种工作强度并不小,而且我们还要面对社会上的舆论和不解,这些死者的家属表面上对我们都客客气气的,有些时候为了让我们给死者好好化妆还会塞个小红包。
但是他们对我们的这种客气本身就带着畏惧,对我们都是敬而远之的,看着我们的眼神也都不对。
在殡仪馆工作,除了工资高之外还有一点好处,那就是见多了死人对自己心理上带来的改变,能留在这给死人化妆的,一般都已经过了恐惧期,害怕倒是其次的,主要就是死人见多了,对生命会出现一种更深层次的感悟,会让我看淡死亡。
这也算是我的额外收获吧。
苟班长只让我去取了一次尸体,之后再也没有让我去取过尸体,我也没再见过守尸大爷,不过听同事说守尸大爷姓孙,但是具体叫什么名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来的时候孙大爷就已经在这了,守尸人孙大爷在这守了多少年的尸没人知道,这也是殡仪馆的一个迷。
这两个月我每个月放假都会回家,鉴于我的良好表现,我妈也就认可了我去上班的事儿了。
在我这两个月工作的时间里,我接触了很多很多的尸体,大部分都是正常死亡的,正常死亡的尸体都还好,不狰狞,不难看,但是也有一些是非正常意外死亡的,比如车祸死亡的,火烧死的,上吊的,这样的尸体就难看多了。
我遇到的第一个意外死亡的人是车祸中死亡的,据说是宽城区发生了一场重大车祸事故,一辆大货车和一辆客车相撞,车祸非常的惨烈,后果也很严重,造成了八人死亡,三十余人受伤。
我给化妆的就是其中一个死者,因为强大的冲撞力,这个人据说头部镶嵌进了前面的座椅之中,整张脸都被撞平了,脑袋被撞得稀碎,脑浆流得满脸都是,双眼的眼珠子被挤爆了,鼻子也粉碎了,就这么说吧,单纯从头部看去,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个人。
我当时第一眼看到尸体的时候,也被吓得不轻,不过好在有苟班长带我,苟班长叫我怎么处置这样的尸体,如何缝合伤口,如何用假的器官去恢复这个人的容貌,在苟班长教我这些的时候,对我说一个好的入殓师,不光要会化妆,还要是一个好的外科医生。
后来我又接触到烧死的尸体,烧死的尸体要比车祸的尸体更加的可怕,因为整个人已经彻底的面目全非了,还有上吊死的,舌头伸得老长,我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的舌头原来会有这么长,还有……
刚开始处理这些非正常死亡的尸体的时候我还有点战战兢兢的,后来接触的多了,也就那么回事了,就把他们当成事正常死亡的尸体,实际上他们和正常死亡的人真没什么不同,都是尸体而已。
在我眼里,他们只不过他们死的难看一些,他们用的东西更多一些,我们化妆会比较费时费力一点,家属花的钱要更多,塞给我们的红包会更大,剩下的,也就不过如此了。
苟班长教会了我很多东西,现在我也不管他叫苟班长了,而是叫他苟师傅,苟师傅在处理这些尸体的时候跟我说过一句话,我印象特别的深刻,他说不管怎么死的人,死了以后就是尸体,哪怕就算是再从这铁床上爬起来,那也是尸体。
我当时还问他,苟师傅,真有诈尸这一说么,苟师傅冲我笑笑却没给我回答。
我再没遇见鬼,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来到这殡仪馆以后,我连梦做的都少了,这人人恐惧的殡仪馆,反而让我觉得有了安全感和依赖感,平静而忙碌的生活让我忘记了死亡,死亡似乎已经远离了我的生活。
打破我平静生活的是一具尸体。
那天晚上十点多,我已经在宿舍准备睡觉了,苟师傅给我打电话,让我去给这具尸体化妆,说这具尸体很重要,是馆长亲自交代的,必须在今天晚上给这具尸体化完妆,他没在馆里,所以让我辛苦辛苦。
现在已经进入十二月份了,东北已经进入冬天了,这大冬天的,死冷的,我都躺下了,挺不愿意起来的,不过毕竟苟师傅给我打电话了,无奈我只能从床上爬起来,去给这具重要的尸体化妆。
我出门才发现,外面竟然是大雪纷飞的,地上竟然已经下了一层厚厚的雪了,从宿舍到化妆室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外面漆黑一片,即使地上铺了一层白雪,也反射不出多少光芒来。
北风凛冽,风雪直往我的脖子里灌,我紧了紧衣服,一个人走向了化妆室,殡仪馆这种地方特别的安静,我一个人走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都显得那么的巨大,而且在这空旷的地方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回声,就好像在身后有人跟着一样。
我经过这么多事情,这么多历练,我自认为我的胆子已经很大了,但是当我从宿舍走到化妆室的时候,也是惊出了一声冷汗,一路走过来,我抽了三根烟,回头看的次数我自己都数不过来了。
我出来没走多远的时候,本来是打算回去叫个人跟我一起去的,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吧,这个点了,天这么冷,外面还下着大雪,找谁出来人家不烦啊。
殡仪馆宿舍里一共住了九个人,其中我们化妆班的除了我和苟师傅之外只有韩晓宇,剩下的都是其他部门的,我和他们都不是特别熟,就算我找他们,他们也不见得会跟我来,毕竟这不是他们工作范围之内的,至于韩晓宇,一想起他那副娘娘腔的姿态,我就起鸡皮疙瘩,有他在我更害怕,找他还不如不找呢。
我提心吊胆的到了化妆室,换好了工作服,去搬尸体,这个时间了,想要找尸体搬运工帮我把尸体运过来是不可能的了,只能我自己去搬,这栋楼里现在只有两个活人,一个是我,一个是守尸人孙大爷,剩下的全都是尸体,这就使得这栋大楼出奇的静,这种静让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内心极度的不安。
走廊里的灯光非常昏暗,这让这栋大楼显得异常的阴森,走在死寂的走廊中,我的每一个步点都如同踩在我的心脏上,我的心跳已经剧烈到了一个极致,我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这下我是真有点控制不住的害怕了,我加快了自己的脚步,最后我几乎是小跑着跑过了这段走廊,跑到了停尸间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