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影知道是祝家庄庄主祝朝奉到了。久闻此人年轻时以一柄钢刀会遍各路英雄好汉,闯下个‘一字王’的名号,武功着实了得,与水浒传里投井自杀的废物大相径庭,忙上前行了一礼,道:“晚辈齐州蔡影,见过祝老庄主,来的仓促,休要见怪。”
祝朝奉笑道:“蔡少侠年轻有为,一出道就震动江湖。今日老朽得睹少年英雄的风范,三生有幸。”
蔡影忙谦逊道:“庄主成名之时,尚未有晚辈这号人物,赞誉过甚,影愧不敢当。”
祝朝奉道:“客套话先不说了。如今敌强我弱,少侠有何妙策破敌?”
蔡影苦笑道:“短兵相接,所谓谋略便百无一用了。”
忽有一人高声道:“为今之计,我等誓死保庄主杀出一条血路,先脱困厄,再图后举。”
蔡影见此人身材高大,筋骨强健,肌肤黝黑,脸上棱角分明,双眸杀机浓烈,正是一员百战悍将。那人见蔡影流露出怀疑神色,拱拳道:“在下栾廷玉,见过蔡少侠。”
又是一个名人,蔡影双肩一震,道:“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祝朝奉看看他说:“少侠以为此意如何?”
蔡影淡淡一笑,道:“栾兄可先保庄主突出重围,蔡影愿留在此处,独力死战。”
祝龙奇道:“这却是为了什么?”
蔡影沉声道:“我们的身后,是近万名手无寸铁的村民,大家都走了,以黑鬼之残暴,必定血洗村庄,鸡犬不留。蔡影不忍坐视无辜受戮,愿以己身挡下虎狼之师。”
众人都是一楞,祝家三杰齐声道:“愿留此地,血战黑鬼,保卫家园,虽死不辞。”
祝彪道:“大哥与我祝家庄原无瓜葛,竟肯为义气独斗群凶,彪虽不才,唯死战而已。栾师傅,劳烦你保我爹杀将出去。今日彪若侥幸不死,咱们师徒再把酒言欢!”
栾廷玉默默地盯着他。隔了良久,忽然大笑三声:“徒儿,你把蔡影当英雄,把兄弟当豪杰,把自己当好汉,独把为师看得一文不值了。”
祝彪道:“劣徒绝无此意。”
栾廷玉怪眼圆睁,脸上掠过一抹激愤,道:“栾某虽非名门出身,在贵庄担任区区教师之职,为人所轻。然栾某也是一介血性男儿。汝等尽皆赴难,却让我独自生还,这对于一个武人来说,乃是最大的耻辱!”
说话间,已有十数黑鬼攻到近前,蔡影急道:“栾兄暂息雷霆之怒,我等俱死无妨,祝庄主却与你有知遇之恩,你忍心看着这白发老人,裂于黑鬼屠刀之下么?”
栾廷玉语塞,手足无措。
祝朝奉猛然大喝道:“说来说去,尔等人人自命英雄,独将老朽当作了无用之人。诸位,且看廉颇老矣,尚能饭否。”龙头拐杖一挺,冲入战团之中。那根拐杖使得劲气充沛,狠味十足,凡交锋者,当者立毙。只片刻,便击杀了七八名好手。
群雄见老头神威无敌,都叫声好,纷纷不甘落后,风一般冲了进去。黑鬼当先二十余人,立被屠灭。
诸人威风了片刻,战局重又恢复原样。在这种密集拥挤的较大战役里,个人武勇能够起到的作用实在有限。除非,你能像叶空一样在万军之中取下敌将首级。这对于蔡影等人来说,是根本不可能的。密密麻麻的黑鬼,只需再这么前赴后继一炷香的时间,祝家三杰中至少会躺下一位。人海战术在二十一世纪的失效,并不代表在八百年前同样没用。蔡影只知道,他快要累死了。为了遮挡那些从四面八方砸来的兵刃,他透支了全部体力。如果姗然如迟暮美人的灰原真力再不爆发,他想他会在被人砍死之前疲劳致死。
祝朝奉杀得兴起,哇哇怪叫着攻出了一记横扫千军,四个黑鬼被打断了小腿骨,哀嚎着飞了出去。老头得意非凡的正要再使一招“苍龙出洞”,把面前冲过来的三个黑鬼穿心捅死。不防一支冷箭射在他颈上,巨大的痛感令他眼前一黑,手中拐杖慢了些许,立时便有三支长矛插入了他的身体。
“爹!”“老庄主!”人们红着眼睛扑了上去,却被墙一样的人浪严密堵住了空隙,前进不了半步。
蔡影这边压力稍轻,便全力刺出一式‘梦笔生花’,两个头颅血浆崩飞,他快速钻了过去,将三个用长矛的凶手接连刺死。
转眼看时,祝朝奉已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黑鬼的攻势滞了一下,继续压了上来。蔡影把祝朝奉交给祝虎之后,气力将尽,恐怕顶不住这一轮了,只好兵行险招,扯着喉咙叫嚷道:“我乃齐州蔡影,叫你们主将出来说话!”
这当然是无奈之举。
讽刺的是,他的名字远比我的武功更具有震慑力。
看到他滴血的剑他们更加疯狂的进攻,策动的攻势一次比一次凶猛凌厉。可听到蔡影二字,野兽般咆哮的黑鬼顿时安静了下来,不由自主的后退。
当初杀严松之,破黑鬼,都是意气用事。现在他居然靠着从前的战绩,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这对于他引为骄傲的武功来说,无疑是个冰冷的嘲笑。
很快,黑鬼中间让出一条通道,一个气势恢宏的黑衣蒙面人快步走出,抱拳道:“在下阴司血鬼,见过蔡公子。”
蔡影冷冷地说:“华之秋呢。”
阴司血鬼沉声答道:“主公未在军中。”
蔡影说道:“这里你说的算?”
他恭敬地答道:“正是,公子有何吩咐?”
蔡影压低声音,寒声道:“马上带你的人离开。华之秋那里,我自会亲自找他说明事情原委,绝不拖累与你。”
他为难地说:“这个,恐怕不行。公子与我家主公有旧谊,我可以网开一面,放开一条道路,放公子离开。至于其他的人,主公有令,凡抵抗达一昼夜者,有城屠城,有庄屠庄。身高在车轮以上者,除工匠和年轻女子,尽坑之。今祝家庄顽抗我军,已是两昼一夜,绝无幸免之理。”
蔡影大怒道:“******好的不学,学成吉思汗那套狗屁政策。你给我听清楚,最好立即退兵,我援军将至,到时候保证让你一军上下,不分良莠,尽数坑杀!”
阴司血鬼不闻不怒,仍用他那没有感情的声音说:“请蔡公子速速离开,否则刀枪无眼,难保不会伤犯贵体。”
蔡影冷哼道:“我如果想走,凭你们也拦得住么?”
阴司血鬼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请恕在下放肆。全军听令,继续攻击!”
一把银色的飞刀,犹如早春里柔和的清风,缓慢而绮丽的飘来,破空而至,却温柔如斯。
黑鬼们纷纷举刀击打,然而飞刀行进的线路实在诡异,以两个完全相反的半圆弧躲过了一切阻击,直奔阴司血鬼而去。在飞刀与面门相距七寸之时,陡然加速,泛冷的刀锋刹那间杀气盈天,似火沸腾!
阴司血鬼伸出右掌,以一股柔力牵制住飞刀的走向,一人一刀,在殊死的拼搏中消耗着气力。每个人的面色都凝重起来。因为这刀,至少是在两百步之外发出来,如果纯粹用的是腕力,来人着实可以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了。
当飞刀终于如强弩之末般跌落在地,阴司血鬼的右臂也被震得隐隐发麻。一声春雷般暴喝陡然响起:“逆贼休狂,扑天雕李应来也!”
“主公休慌,顾文来也!”
“齐州李争才在此!”
“齐州狂风在此!黑鬼速速下马受缚!”
随着一声声熟悉的叫喊,无数鼓噪的叫阵声传入耳中。蔡影轻呼了一口气,提心吊胆的时刻终于平安度过了。走到阴司血鬼面前,他悠悠地说:“怎么样,要不要赌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