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不屑的摇了摇头,手一挥,后排二十人瞬间插到前面,弯弓搭箭,瞄准拉弦,整个过程不足五秒,只见二十支铁箭在空中狂啸,插入各自目标的胸膛之中。一团团血雾在众护院的胸前惊艳爆裂,开出一朵朵象征着死亡的血色红花。旧疏战阵的护院们这才意识到面前站着的是何其恐怖的敌人,可惜为时已晚。第二轮第三轮箭雨无情的打击了这群也曾辉煌一时的惯匪。三十支箭,中者二十一,只有九箭落空,凡命中着,无一活口。顾文对这样的战绩显然并不满意,咆哮道:“距离这么近,也能射偏了,你们比猪都笨,妈的,你在床上也这么偏法,猴年马月才能让你老婆怀上你的种啊。第二队,上!”
二十人自弓箭手左侧奔跃而出,手提特制钢刀,一声怪叫,虎入羊群般钻入护院之中,大开杀戒。
梁贵看着多年来相依为命的弟兄一个个躺在屠刀之下,满眼都是惊诧和不甘,他的心不住的流血。他确确实实不是一个好人,十恶不赦,罪该万死,但他也的确是个有义气的男人,在他的概念里,女人和金钱只是玩物,只有兄弟才是值得真心对待的。他能够活到现在,与他的重义气有很大的关系。现在他的兄弟在流血,在前赴后继的死。这比一刀一刀割碎他的肉更能折磨他。
顾文冷眼旁观,见护院们的抵抗已经很微弱了,正欲下令灭门,梁贵忽然像一只猎豹一样窜了出来,三拳打飞了两名卧牛山好手,脸上肌肉抽动着站到场中央,大喝一声:“且慢动手,请听我一言。”
顾文一摆手,令部下撤了回来,道:“有什么话,快些说,我很忙,没有时间听你讲些闲话。”
梁贵道:“梁某自知今日在劫难逃,别无活路,只求阁下让我死个明白,让我知道到底死在何方神圣手里,虽死,可瞑目矣。”
顾文道:“告诉你也不妨,我们是卧牛山的好汉,在下正是浪子顾文。”
梁贵苦笑道:“原来是顾少侠,难怪有此实力。不过我梁家与卧牛山众头领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自问没有得罪过哪位贵寨的英雄好汉,为何今日贵寨劳师动众,兵戈相向,必欲置吾于死地而后快?”
顾文淡淡一笑,道:“梁大官人想必是年纪大了,得了健忘症,当年大名鼎鼎的飞天尸,竟窝在这穷乡蔽壤里,也不嫌无聊么?”
梁贵脸色一变,道:“各位是来找梁某寻仇的?”
顾文道:“你犯得那些案子,都是些陈年往事了,我卧牛山寨又不是衙门,怎会苦苦追究。但是你隐居长清之后,恶习不改,兼并田产,私抬米价,杀害无辜,夺人妻女,简直就是无恶不作。没错,官府的狗爪子们是治不了你,你以为就天下太平了,可以安享富贵了?对不起,你碰到了卧牛山,一切罪孽都该清偿,你死定了。”
梁贵忍不住冷哼一声:“黑吃黑,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何必说得大义凛然,好像你卧牛山的人不是强盗一样。顾少侠,说穿了,大家都是绿林一脉,何苦斩尽杀绝,我愿意倾尽家财,保我这些弟兄一条性命,不知你意下如何?”
顾文摇了摇头,颇有些惋惜的说:“我也知你梁某人重义气,轻钱财,本来有心放你一马,可惜此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便会陷我山寨于危南之中,在下实在做不得主,梁贵,决战吧。”
梁贵仍不死心,他已知自己的部下绝非眼前这群煞星的敌手,再硬碰下去,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他双目如电,逼视着顾文说道:“梁某罪大恶极,死有余辜,只要顾头领肯放我这些弟兄一条活路,梁贵愿双手奉上项上人头,并全部家财土地。”
顾文游荡江湖多年,此时被他双眼一瞪,只觉一股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令他心中陡然一颤。老家伙,雄风不减当年啊。顾文被激起了斗志,跳入场中,森然道:“既然你一意执着,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梁贵面露喜色,道:“多谢少侠手下留情。”
顾文向前迈了一步,目中杀芒陡升:“跟我单挑,只要你能坚持五十招不败,我便一力承担贵府上下人众的性命。但你若是挺不过去,就休怪在下心狠手辣,斩草除根了。”
梁贵觉得对方骄傲得有些愚蠢,这一战谁胜谁负在五五之数,顾文竟敢限招,明摆着把他梁贵当成了昨日的黄花,垂老的廉颇,过期的臭豆腐,无理太甚。但他没有去指责顾文,像他这样的江洋大盗,很清楚再大的荣誉,也不值得用生命去兑换。撑过五十招,比击败对方的把握更大,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会因为虚无缥缈的面子而拒绝,当下朗声说道:“很好,就是这样。”
顾文眼中掠过一丝赞赏,不拘小节,能伸能屈,顾全大局,这正是一个领袖应该具备的素质。飞天尸,果然名不虚传。
双方停止了战斗,各自站到队伍里,留出一块宽阔的空地,纷纷叫骂鼓噪起来。梁贵抽出他多年未曾出鞘的古铜宝刀‘祥云’,缓缓把刀出鞘,一缕暗沉的光芒照在顾文的眼中,幽闭已久的杀气腾空而起,风光秀丽的花园顿时死气沉沉,阴森暗淡。在场之人均是腥风血雨里闯出来的百战之士,仍不免被这强大狂野的肃杀气息狠狠震慑住了。卧牛山好汉们,第一次担心起顾文的安全和胜负。在此之前,老顾一向是他们心目中的战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取。这一次,他会失手么?
顾文眼中精光四射,他已经很久没有碰上旗鼓相当的对手了。上次齐贤镇一役,他很不幸的遇上了精通媚术的幽冥教妖女组,没怎么动手就提前退出了战斗,错过了群雄大战严松之的旷世大对决。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如今,一个能够证明他真实实力的对手出现了,他的血液不禁燃烧起来,剑,在鞘中弹射而出,犹如一条徘徊于九天之外的通灵银蛇,不住呻吟,颤抖着,一心只想渴饮敌人的鲜血。
二人默默注视着对方,眼睛一眨不眨,生怕放过对手任何一个漏洞。
一个是成名数十年的悍勇剧寇,一个是当今江湖风头最劲的新锐之一,二人一动不动,站在蓝天白云之下,任风刮乱头发,巍然如初,仿佛两杆笔挺的标枪,虽然静止,仍然散发出灼灼逼人的锐芒。
时间如水流逝。
梁贵毕竟年纪大了,双腿开始微微的发抖,顾文冷眼看着,断定这是诱敌之计,真正进攻的时机尚未成熟,决定按兵不动,继续耗下去。梁贵却知道自己的身体真的不行了,延迟作战只会对他更加不利,因此他刀锋一拐,先发制人,劈向顾文的右肩。
顾文皱了皱眉头,不明白对方耐力为何如此之差。
刀剑相交,一触即走,二人相互试探了三招,均觉对方实力深不可测,出招更加谨慎。顾文究竟年轻气盛,闷头闷脑打了十几招,心下颇有些不耐烦,连环三剑,直削梁贵右耳。梁贵应变快到了极点侧身闪躲,脚步虚移,手刀还击,动作一气呵成,并无半点停滞。顾文一念抢攻,反被对方打了个措手不及,先手顿失,只得挥剑防御。梁贵此役关系重大,自然得势不饶人,卯足了劲狂攻硬打,顾文好似落在壁虎长舌头里的一只苍蝇,即将成为对方的美味佳肴。
然则顾文屡遇险情,仍能安然无恙,化险为夷,盖因他体魄雄壮,轻功却并不因此而拉下,浪子身法之飘逸,亦是天下一绝,非同泛泛。
梁贵多次扑击不中,看出顾文轻功不凡,冷笑一声,身子瞬间移动到另一侧。瞬移?顾文的心咯噔一声,世上真有这种神奇的轻功啊。需知梁贵当年纵横苏北,称为飞天尸,轻功造化独步天下,自然有其特异的地方。顾文慌了一下心神,立即镇定下来,剑身挽成千万条银鸿,向四面八方辐射而出。二人招法都快到了极致,围观众人只看到一圈圈黄光绕着无数白光游动,却不知刀剑已击撞了成百上千下。二人战到酣处,顾文长啸一声,抓住一处破绽,使一招‘清风两度’,一剑三式,连环攻击梁贵的肚脐与咽喉。梁贵见多识广,知道厉害,剑尖未到,身已平步青云,高高弹了起来。顾文狞笑一声,紧随着跳了起来。梁贵满脑子浆糊,猜不出他想干些什么,按说这招清风两度用的恰到好处,逼得自己不得不后撤,让出主动权,重回守势。可顾文这厮剑式还未用全,攻到一半,竟然跟着他跳上了半空,难道他的脑子忽然间哐的一声锈掉了?
顾文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满腹的疑问。
顾文右手疾刺的长剑到了空中顿时变成了可有可无的鸡肋,他用右肘狠狠击打在梁贵的前胸上。紧跟着便是一记铁膝。然后双手抱住梁贵的头,用力磕在他强有力的左腿膝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