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玉帝差点骂出声,幸好爱尊如命的性格和三界之主的身份令他及时闭嘴,才使他形象未失。只是他的脸色已经不是青红紫白能形容的了。若非也有着万年金身圣体,被杨戬这番胁迫、嘲讽又无可奈何,非气得血管爆裂不可。
如果南郡一事被三界人知晓,玉帝就会大失人心,那样就与他封赏杨戬、沉香,好不容易博回人心相违;他这番委曲求全、收买人心的努力就付之东流;更糟糕的是,此事如果曝光,杨戬对他如何强硬都将师出有名。
(难道,就只能受杨戬威胁,放了敖寸心?)玉帝不甘地在心里喊。
突然,玉帝因“放”字心头一动,已经弃于挣扎的神色又重新明亮起来。望着杨戬,玉帝妥协中充满狡黠道:“杨戬,算你厉害!朕可以答应你,赦免敖寸心。只是,你得保证不让朕的天旨落空。否则,若朕的天旨发出,敖寸心却依旧未得自由,那不知实情的,还以为朕放空炮呢!”
“您若真心赦免寸心,又何来空炮一说?”杨戬冷哼着问,眼里浮出一丝迷惑。
“朕乃三界之主,说放就放,自然无假。只是,敖寸心身披咒锁,而那咒锁是娘娘一手包办,连朕都不知道解咒之法。而若没有解咒之法,即使朕赦免敖寸心,她也得不到实质的自由。”玉帝长眉微扬,摆出一副无奈相。
“没法解,就劈开它!”视玉帝的话为垂死挣扎,杨戬答得轻松,但字里行间的硬气却愈加浓重。
“你想得太简单了。那不是普通的咒锁,而是经过千锤百炼、融入诸多法咒的神锁。朕可以明白地告诉你,没有任何兵刃能劈开它。”斜视杨戬,玉帝的语气充满信心、
“您确定?”杨戬不屑一顾地反问
“朕确定。”玉帝咬着字眼说。
玉帝的话音刚落,就见杨戬把手一张,金钢石斧顿时出现在手,吓得玉帝忍不住向后靠了靠,左右天奴急忙冲过来挡在玉帝前面,望着杨戬直咽吐沫。
“杨戬!你要干什么?”玉帝瞪着杨戬怯声问。
对玉帝惊弓之鸟的反应心里好笑,杨戬的表面跟没事人一般,坦然自若地把玩着手里的金钢石斧,像在自言,又像在对玉帝说:“这金钢石斧乃三界至坚至硬之物,劈得开九大金乌的仙身圣体,劈得开桃山的根深蒂固,臣就不信,会劈不开一条小小的咒锁。退一步讲,就算金钢石斧威力略欠,还有沉香的开天神斧作备用。”
无语,此时此刻,玉帝愈发后悔自己为赦敖寸心一事跟杨戬不依不饶。杨戬这句话不只是在答复他开锁之法,更多是在警告他,别杞人忧天,能否开锁是一回事,他赦不赦是另一回事。
再拖下去,杨戬的耐性恐怕就要耗尽,到时谁能保证他玉皇大帝的万年金身就禁得起那金钢石斧一劈?杨戬一个人就够让他头痛,何况杨戬还有沉香那个本领超凡的外甥?这舅甥俩要是联手闹起来,天庭恐怕就不存在了吧?
刑天杀天帝的故事突兀闯进脑海,就算后来有人将刑天定为大逆,但天帝的命也没了,这种玉石俱焚的事,他玉皇大帝可不干。
拳头紧握半晌,玉帝深吸一下,蓦然朗声道:“好!杨戬。算朕瞎操心,忘了你一家子都有翻天覆地的本事。敖寸心,朕赦了,这就刷旨。但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朕。”
“什么事?”杨戬冷着脸问。
“如果你无力劈开咒锁,就得乖乖等娘娘投胎做人回来,不准擅改娘娘的阳寿,不准利用神职,做出干预凡间运数的事。”玉帝说这话时,倒是一副大义凛然。
“陛下放心,臣绝不会利用职权假公济私。”对玉帝的要求,杨戬答得干脆利落。
“那就好。”玉帝点点头,说罢不再拖延,提笔立书一道圣旨,盖上大印,刚要交给一旁的天奴传给杨戬,忽又止住动作,怨恨地落目杨戬,发泄似地一甩手,将圣旨朝杨戬撇去。
快、准、稳地接住扑面而来的圣旨,杨戬保险起见,展开速阅,见内容和他建议的一样,没什么不妥,才将其卷起收好,接着收起金钢石斧,渐隐脸上的阴厉,冲玉帝平声道:“臣谢陛下准奏!同时也代熬寸心谢过玉帝法外施仁!如无要事,臣告退!”说完也不等玉帝点头,转身就走。
望着杨戬桀骜不驯的背影,玉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自言出声:“杨戬,你屡次以下犯上,朕岂能容你?”
此话才出,玉帝就见已经走远的杨戬突然驻足,背对着他,抛回一句不软不硬,却令他心肝乱颤的话:“能不能容下杨戬,那是陛下的气度;能不能让陛下容下杨戬,那是杨戬的本事。”
为杨戬此言面皮一抖,玉帝咬牙切齿,瞪着杨戬消失的方向运了半天气,最后一拳砸在龙书案上,结果把自己手震得生疼,连甩再揉,呲牙咧嘴,吟呻不停。
没看到玉帝自作自受的模样,杨戬疾速赶回真君神殿。此时,听心早已和哮天犬候在正殿。梅山兄弟也已请来神医,帮哮天犬治好腰伤。众人正为杨戬担心,商议要不要派人去南天门外探探动静,就见杨戬阔步从门外走进。
“怎么样?”见杨戬走进,听心第一个冲到杨戬近前,一双美眸既期待又紧张,望着杨戬急切地问。
“赦旨在此,我们这就去西海放人吧!”杨戬一边说一边将圣旨拿出来递给听心,而后片刻不歇,转身又向门外。
“主人,你要去西海吗?我的腰好了,带我一起去吧!”哮天犬说着也不管杨戬答不答应便跟上前去。
对于哮天犬的要求,杨戬无言默许。
可以感受到杨戬不想再让寸心多受一刻苦的心情,听心由衷替寸心高兴,忙步跟上去,和杨戬、哮天犬化作三道法光,直奔西海。
西海龙宫,水晶铺砌、宝石镶栅、珍珠穿帘、玛瑙点缀,怎一句富丽堂皇就能概括?
然而,第二次来龙宫,杨戬依然对眼前富丽堂皇的景色毫无动容。西海龙王敖闰听说司法天神驾到,虽然因寸心的事心有抵触,但还是冲着司法天神这个官衔,冲着三界英雄的名号,假作热情地迎接出门。
平心而论,杨戬对这个前任岳父的印象不太好。寸心因救他被天庭通辑时,敖闰居然不顾亲情,率先出兵捉拿寸心。这与瑶姬、杨天佑当年拼死保护杨戬兄妹的情况形成鲜明反差,令杨戬颇感敖闰为讨天庭欢心可以不惜任何代价;小白龙的遭遇更令杨戬打心底对敖闰厌腻。都说天下没有狠心的爹娘,但敖闰的行为却生生打破这一事实。小白龙在新婚之日遭遇妻子红杏出墙本就够不幸,怨愤之下打破东西、烧毁龙珠本就情有可原。玉帝还不知道,敖闰便主动将儿子以忤逆之罪绑上天庭,害小白龙差点做了刀下鬼。这件事令杨戬直接认为,敖闰是个追功逐利到极点的人。所以寸心嫁他前回家被困,他闯龙宫抢亲半无客气,惹得寸心被抢出来时,还为他对西海出手过重十分不满。
可是,纵然心里对敖闰印象极差,面对敖闰的热情接待,杨戬也只能逢场作戏。毕竟不看别的,他还要顾及寸心的感受。尽管寸心现在已经和他没关系了,但做了一千年的夫妻,分了就算不是朋友,起码还是故人。
向敖闰家众宣读了赦免寸心的圣旨,杨戬随即迫不急待地要求敖闰带他去水牢肆放寸心。
女儿不再是罪人,可以恢复往昔一切,龙后喜得热泪盈眶。这么多年,丈夫都不准她去看寸心,天奴偶尔偷闲又会在水牢外间设下屏障,害她想悄悄溜进去却如愿不得;听心来看寸心,她想跟着去,丈夫也不准。说什么像寸心这种忤逆之子不配他们关怀。如今寸心得赦,听杨戬说要去放寸心,龙后不等敖闰说话便主动要求带路。
白了龙后一眼,敖闰随即也表态愿意亲自带杨戬去水牢肆放寸心。一行人在敖闰夫妻的引领下穿过曲径游廊,来到一个珊瑚礁形成的堡垒。等跟把守的天奴说明情况将之遣退,杨戬再也按捺不住,箭步冲入牢狱中。
入眼的情形令杨戬忍不住呆愣,丈方的铁笼内,一袭纤瘦的粉影卷缩在墙角,面容憔悴、美眸闭拢、呼吸微弱,四肢腰颈都拴着铁链,衣服上血迹斑斑。
觉察有脚步声响起,而且十分杂乱,可见不是一两个人,正在闭目养神的寸心不由奇怪,随即把眼睁开。
眼睛这一睁开不要紧,寸心整个人就像活生坠入梦境一般,明知清醒,却还倍感虚幻。
笼外那个灶袍银甲、英俊伟岸的男子是真的吗?寸心怀疑,美眸克不住瞪圆。
因寸心睁眼并发现自己从呆愣中清醒,杨戬只觉对面的女子突然变成一只手,狠狠抓着他的心房,死劲儿向里扯,疼得他不得不顺从,忘记叫敖闰打开牢门,直接聚力双手,将挡路的铁栏撕得粉碎,而后一跃来到寸心近前,蹲身扶住寸心的双肩,恒星似的俊眼泛起若有若无的水光。
“寸心!”杨戬痛楚满附地叫,随即也不管有多少人在场,一把将寸心拉进怀里,健臂紧紧扣拢,仿佛害怕寸心被魔鬼抢走一般。
怀疑眼前的一切是梦,寸心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也不敢动弹分毫,生怕一动、一出声,梦就醒了,期盼已久的幸福感就消失了。于是,寸心就那样表情惊滞、浑身僵硬地被杨戬抱在怀中,直到真切地听到杨戬的心跳,感受到杨戬的体温,方才相信一切尽真,惊滞的表情渐渐被悲喜吞没,泪水如珍珠断线。
“寸心,对不起!”见寸心神情凝聚,杨戬腮抵寸心的香额,含恨道。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所遭受的一切皆心甘情愿。”压着哭腔,寸心声音沙哑,语气却异常平静。
“你为什么不让四公主告诉我你的状况?早些告诉我,你就不必受这些罪。”不满寸心逆来顺受的说词,杨戬的话不乏埋怨。
“我不想再让自己的事打扰你,我只是想,多为你做些事。”寸心真挚地回答。
如出一辙的对白,似曾相识的场景,一切仿佛又回到西海诀别,令杨戬失神,心如刀拉锯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