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第一天,就被打回了原点。
沮丧至极。
倒头躺在客卧的床上,汤圆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手机响,她偏头看了一眼。
又是荣乾乾。
她实在没心思,便由着手机响了一路。荣乾乾契而不舍。她只得翻身接了起来。“有事说事,没事挂了。”她有气无力。
“哟,看来我通风报信迟了。已经被钱盛楠打残了?”荣乾乾一副幸灾乐祸的调调。
汤圆已被气得提不起半点抬杠的兴致:“说吧,又想爆你后妈的什么料?”
荣乾乾呵呵:“今晚跟几个哥们嗨,回家晚了,才知道他们打了起来。啧啧……”他咋舌,“钱盛楠这次是铁了心,离定了。”
“他们离不离,关我什么事?”汤圆口是心非。
“怎么不关你的事?算了,哥不跟你绕弯弯了。桑拿会所,我是卖了你,那也是荣老头指使的。”
“什么?”汤圆愕地弹起半个身子。
“荣老头六十的人了,少妻对他来说,虽然没几天福气去消受了,可关系到脸面,不可能轻易放手。”荣乾乾吊儿郎当,“可钱盛楠硬捏着老头的把柄,威胁他,不但要离婚,还恨不得荣老头净身出户。老头只得差使我,捏钱盛楠的痛脚,让她消停。”
“所以,你就拿我当诱饵,去圈钱胜宝这条鱼?!”汤圆明明应该恨得直咬牙,可此刻,她被抽空了力气一般,像在说别人的事。
“对不住。我真没想到会闹得那么大,我是高估了你的身手。要是换现在,不,就是换早一点时候,我也绝不这么干。我自己喜欢的女人,天王老子都没办法差使我--”
“你闭嘴!”汤圆无力地打断他,“捡重点!别犯浑。”
荣乾乾听出她心情不佳,便不抬杠了:“钱盛楠六亲不认,连弟弟都不要了。他们一大家子都是吸附在荣家的吸血虫。她老爹差点气得脑溢血。她情愿众叛亲离,也要离婚。她不会放过项邺轩的。”
又来了。近来,荣乾乾狂轰滥炸地吓唬汤圆,别妄图与钱盛楠为敌。
汤圆对此排斥至极。她不耐地问:“她……真是荣桂华打的?”在她印象里,荣桂华虽不是温文尔雅的绅士,但也不至于是打老婆的小人。
“对打。”荣乾乾冷笑,“荣老头没十天半个月,没法出门见人。满脸都是爪子印。钱盛楠也真够狠的,故意惹怒老头子,讨一顿打,然后打家暴牌,争取离婚最大利益化。”
汤圆听着都觉得瘆人:“她不是有把柄吗?不管钱胜宝,威胁荣桂华就行了,干嘛还玩苦肉计?”
“荣老头也不是省油的灯。钱盛楠要真把他的把柄公诸于世,他锒铛入狱了,钱和自由,钱盛楠也捞不到。一拍两散。”荣乾乾冷哼。
夫妻做到这份上,还有什么意思?汤圆此刻已经半点不关心所谓的工作了,也懒得去追问到底是什么把柄。第一代狼性企业家,有几个是底子干净的?枕边人要捏个把柄,分分秒秒的事。
她轻叹一气:“你打给我,就是跟我聊你家这点破事?”
“我是担心你。”荣乾乾无奈口吻,“我查到钱盛楠飞了西京,算到你怕是没好果子吃。给你送点消息……”他解嘲,“至少让你知己知彼吧,否则,你被钱盛楠斗得渣都不剩,还不知道怎么死的。”
汤圆惊了惊。
荣乾乾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看你挑的男人,怎么身边都缠了个恶女人?荣巧巧就一神经病,钱盛楠就一毒蝎子。你是嫌命长啊?招惹他们?我多好啊,我--”
汤圆烦闷地挠了挠长发,打断了他:“荣乾乾,我谢谢你中肯的告诫,可是,我已经答应项邺轩了。”
手机那头,蓦地无声了。
“呃--”汤圆更多的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我一直很排斥有太多过去的男人。说实话,我一直很怕……钱盛楠,也很怕招惹项邺轩。你不说,我都怕。可是,我等了五年,才等到一个动心的人。”
她攥紧了拳头:“我凭什么要因为钱盛楠就放弃项邺轩?你没见到她刚刚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吃人,她凭什么?我不会让她得逞的。”她昂起下巴,一时如莎一刀附体,“她休想抢我的男人!”
手机那头,传来重重的叹息声:“汤圆,你就一****!”
“你--”不及汤圆回嘴,电话就被挂断了。她抓着手机,足足愣了半分钟,才无力地趴倒在了床上。
下巴枕在床垫上,她无神地盯着落地窗。那里,映着她的身影。
荣乾乾说得对,她就是****。答应了的事,绝不可能半途而废!
她对着自己的影子,硬气道,“汤圆,你要争气,打倒钱盛楠,抱得美男归!AZA!”
给自己打了一夜的鸡血,汤圆第二天终于满血复活。
哪怕项邺轩赶早班机,先行飞了S市,早上两人都没照面,都未曾影响她的昂扬斗志。
一早逼供秦昊,钱盛楠果然报了警,验了伤,看来是铁了心,以家暴来打这场离婚官司。
汤圆怀疑项邺轩调整行程,大清早飞S市,很可能是为了躲避钱盛楠的纠缠。回想他对待钱亚男的铁腕手段,一对比,她莫名地心虚。
躲避,其实也是一种在乎。
汤圆自我催眠。她的过去,也有张慕之,她也在极力躲避。
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和无数坠入恋情的痴女一样,坚信着,假以时日,她或许可以把他对自己的那份喜欢,发酵成浓浓的爱意。
第二次踏足S市,有点恍如隔世。
前往酒店的途中,汤圆有点心不在焉。秦昊说,钱盛楠没打招呼就退房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追来了S市。而项邺轩一直都没联系她。
她暗叹,看向窗外亚热带的碧海蓝天。
“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没休息好?”凯文似乎一夜之间对她的态度,更加亲善了。谁叫她是项邺轩的挂名女友呢?
汤圆笑着摇摇头:“不是啦,我只是……”她解嘲:“担心我的球技上不了场,叫人笑掉大牙。”
凯文哈哈玩笑:“洋人的东西,我一向只是应付个花架子,爱莫能助。不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已经成功一半了。”
汤圆讶异地看着他。
“怎么?”凯文又笑,“你还不知道,你的球杆是高尔夫界的法拉利全球定制版?”
什么?汤圆圆睁着杏仁眼,一脸茫然。那不就是项邺轩随便扔给她的一套练习杆么?她看亮红色,挺适合女生的,想着来S市打球,也不过是一锤子买卖,不值得购置球具。
她只是想借用一下而已。难怪托运时,凯文看到她的球具,眼神有点不对。
法拉利?定制版?难道是项邺轩特意为她准备的?
“看来真是傻人有傻福。”凯文玩笑。
汤圆只觉得满脑子乱糟糟的。她不是十七岁的小女生,不会因为一颗鸽子蛋而兴奋得两眼冒星星。相反,她觉得挥土如金、只为博红颜一笑的男人,这样的花销,只是一种习惯使然。而他的这个习惯,让她产生了许多不舒服的联想。
当她步入酒店时,才发现生活的狗血程度,早已超乎了她的想象。
“文总,久仰。”张张萃文雍容华贵地出现在大堂,与凯文握手。
他们显然是约好的。
让汤圆吃惊的,并非张张萃文,而是她身侧西装革履、俊朗出尘的儿子。
“圆圆。”张慕之走上前,伸手去接她手中的拉杆箱。
“呃--我自己来。”汤圆攥紧拉杆。
“嘶--”张慕之不留意碰到了胳膊上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没事吧?”汤圆吓到了,急切地伸手扶住他的胳膊,“伤得那么重,你干嘛还要穿西服啊?”而且,你怎么在这里?她心里堵了十万个为什么,却无处发作。
张慕之摇头笑笑:“没事。”
张张萃文和凯文侧目看了他们一眼。
张张萃文明明不甚情愿,但还是主动微笑着示好:“汤圆,好久不见。”
汤圆懵住,半晌,才木然地覆上张张萃文的手,配合着握了握。
“既然是老朋友,不如晚饭边吃边聊。”凯文笑得高深莫测,“那我们先失陪了。一刻钟后,餐厅见。”
张慕之还要上前,招惹汤圆。张张萃文不动声色地拉了拉,点头道别:“一会见。”
办好入住,走入电梯,汤圆再憋不住了:“凯文,这是--”
凯文耸肩:“张张萃文主动联系我,点名希望你来跟进张和张药房的融资案。这的确出乎我意料。”
“怎么可能?”汤圆嘀咕。张慕之说过,他老妈觉得家丑不可外扬,绝对不可能--
慢着!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僵在了电梯里。
“你的楼层到了。”凯文催促。
汤圆这才回过神来……
撂下行李,汤圆紧攥着手机,来到沙滩。那里,张慕之约了她看落日。
一阵阵热气袭面。亚热带的黄昏,落日像鹅蛋黄,悬在海天一线处,周遭染了一片橙黄。
橙黄余晖下,她和张慕之的对话也染了一抹橙黄的寂寥。
“你回张和张药房了?!”
“嗯。”
“为什么啊?你好好的医生不做--你--”
“圆圆,我已经错过了五年。如果我再不做点什么,恐怕我今后的五十年都要错过了。”张慕之扭头看她,眼睛映着夕阳,莫名的寂寥。
汤圆呆住。“你--”她舔了舔嘴唇,“不会--是因为--”那个“我”字,她断然说不出口。
“圆圆,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张慕之苦笑,“你看,今天的落日,像不像七年前,我们看到的那个?”
汤圆深吸了一口气:“过去的,回不去了。”
“可太阳还是那一个!从来都没变过!”张慕之略显激动。
“慕之,做医生是你的理想。你不要一时冲动,放弃理想,卷入你根本就不喜欢的生活。”汤圆有些情绪失控,“我之所以来这里见你。就是不希望你因为--我--”
“我不是想帮你完成你的案子。”张慕之打断她。他苦笑:“我只是……想见你。堂堂正正地见你。我也可以是你的……采访对象。”
汤圆觉得嗓子堵。她说不出话来了。他的话,证实了她的所有臆测。可是,你早干嘛去了?五年,整整五年了,我都快要爱上别人了,都重新开始了。
“那晚,你被项邺轩拽走……”张慕之咽了咽,“我知道,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我知道,我现在没有资格,但我至少要站在你看得见的地方。”
汤圆无力地捂住了额:“我……和项邺轩在一起了。”
张慕之颓败的面容,褪得越发惨白:“猜……到了。”
“那你还--”汤圆再开口,却又被他打断。
“所以我更要站在你面前!”张慕之执拗。
两人对视着,眼眶里都蒙了轻雾。
“如果他有我……这么爱你……”张慕之苦笑着扯了扯唇,“我会……放手。否则,圆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