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听得入神,眼睛有点被亚男煽得湿润。忽然,手上多了一轮温热的掌力,她扭头,是伍小薇。
小薇眼睛发涩。他们对视一眼,俱是沉默。
追悼环节,没有生前好友致辞这一环。钱盛楠无疑是孤独的,走后,甚至没有一位亲近的闺蜜。
可就是主持人即将宣布哀悼致辞结束时,一直沉默地站在前排的项邺轩竟然出声了,“我想说两句。”
众人皆是一脸惊讶。唯独汤圆似乎早就预料到了。她静看着他上台。
“我的话,很短。近来,无论是网络还是纸媒,对盛楠和我的关系,多有不实报道。对给盛楠家人带来的困扰,我深表歉意。”项邺轩对着钱家父母深鞠了一躬。他直起身,清俊的面容拂过一丝怅惘:“前两年,看过一部片子,mountainsmaydepart,很有力量的片名,关于离别的故事。桥头的一段对白,叫人印象深刻,大概是说每个人都只能陪你走过一段路,迟早都要面临别离。我和盛楠的别离,在毕业季。”
他微嚅角,目光有些失焦地看向悼念的人群,目光堪堪落在了角落:“当我们还没学会告别时却在不断地仓促别离。有的,永世都不见了。有的,今生还可期。电影蒙太奇的魅力就在于把一生浓缩在几十分钟的影片里,把美妙的瞬间拉长在绵长的视觉里。”
他勾唇,唇畔浮起一丝清浅笑意:“近来,我也有关注媒体大大小小的报道,有悬疑推理的,有忿恨谩骂的,不过一笑置之罢了。人生除却生死无大事。”他的目光滑向白菊簇拥的水晶棺,瞬间又收了回来:“曾经把光芒亮点投进我们心底深处的,都应该是我们永远的朋友,即便早已分道扬镳。向我们永远的朋友,盛楠……”他转身,向那片白菊,挥了手:“说声再见。”
脸上滑过一道凉意,汤圆伸手拂了拂,指尖沾湿。
小薇也是如此。
汤圆从来都知道他口才了得,却不曾料想他竟然会道出这样一番感人肺腑的悼词来。
在场的亲朋皆有几分唏嘘。
当水晶棺被工作人员推向里间,钱家父母哀嚎着扑了上去。悼念的亲朋三三两两散去。
汤圆抚着肚子,吃力地迈出了大门,候在静谧的一角。
人散尽,项邺轩终于走了过来,顿在了几步开外。
“你不应该回来。”他说,跟当初警局门外的开场白如出一辙,却少了那时的焦急责备。
“你也不应该过来。”汤圆平静地看着他,“悼词很感人。”
“我爸也回来了。”项邺轩勾唇,唇畔浮起苦笑意味,“过去不能原谅我的人,看着我被围追猛打,都选择了原谅。其实,我的情况没那么糟。你们用不着这样。”
汤圆有些噎住。
“项邺轩,你真是想多了。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她摇头,摸着肚子,道,“我来西京,是替小家伙来讨那下半段故事的。你能理解,故事听了半截,没有下文的心情吗?”
她有些娇嗔:“不带这么欺负小娃娃的。”
项邺轩立时就被逗笑了:“他有踢你,催故事?”
“那当然!”汤圆扬了扬下巴,捧着肚子,就往停车场走,“小家伙很聪明的。这里空气不好,他说他要回家了。”
一个“家”字莫名其妙地让项邺轩的心突了一突。
“项邺轩,你别告诉我你一直是住酒店的?”汤圆扭头,故意把赖着他守着他的那点心思轻描淡写地糊弄过去,“我已经待业很久了,酒店早住不起了。身为老爸……”她摸着肚皮:“你那么多套房子,总不至于让小家伙去住酒店吧?”
“小圆。”若是换作以前,项邺轩肯定心领神会地顺杆子下坡,趁机黏住她,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不敢把他们带进这个复杂的圈子。他沉声:“你离预产期不到一个月了,不适合留在西京。”
汤圆早料到他会如此。她故作轻松地点头:“我本来就没打算留在西京过年。什么时候小家伙听完了《爱丽丝梦游仙境》,我就什么时候回去。”她眯着眼,笑了笑:“谁叫你没心没肺,挑了这么长个故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汤圆!”项邺轩硬了硬嗓音,一副即将翻脸的强硬状。
“项邺轩,你知不知道怀孕八个多月,相当于肚子上挂了三四个大西瓜?”汤圆耍赖起来向来是所向披靡的。她伸出一只胳膊,太皇太后起驾状:“你就不能扶我一把啊?”
项邺轩目及那个圆溜溜的“大西瓜”,哪里还强硬得起来。他摇摇头,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语气很有几分无奈:“我今天就把故事讲完,明天就送你走。”
汤圆摸着肚皮,嘿嘿抛了个眼神给他:“小家伙还小,即便智商爆表,接受能力也没那么强。填鸭教育,最要不得,得循序渐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