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咪,你吃饭了吗?”荣盼盼探头探脑地推开卧室的门。
钱盛楠半躺在床上,捧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她闻声,无精打采地抬眸看了眼儿子:“想吃什么跟保姆阿姨说,妈咪有点困,你先去练琴吧。”
荣盼盼懂事地嘟了嘟嘴:“没胃口,也不能不吃东西。”见妈咪不理睬自己,他扭头看了一眼就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道:“妈咪,你看谁来看你了。”
他话音刚落,卧室房门就被项邺轩推了开。
钱盛楠的眸光瞬间就点亮:“你……怎么来了?”她掀开被子,起身下床:“盼盼,去练琴。邺轩,这边坐。”
项邺轩在门口犹豫了一瞬,挠挠荣盼盼的头发,走了进去……
钱盛楠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雪白的长腿顺着睡裙的开衩,若隐若现,煞是诱人。她笑着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项邺轩。
“谢谢,不用。”项邺轩没在她身侧的沙发上落座,倒是避嫌地走到落地窗前,抬手扯开窗帘一角,看了眼屋外落幕的夜色。
钱盛楠无所谓地耸耸肩,顺手把烟叼嘴里,吭哧点燃了打火机。她深吸一口,忽地,似记起什么,咳咳清了清嗓子,就把烟摁灭在了烟灰缸。
项邺轩扭头,蹙眉看着她。
“不好意思。”钱盛楠笑着拭了拭嘴唇,“找我有事?你应该不至于是关心我,过来探病的吧?”
“你和John是什么关系?”项邺轩单刀直入地问。
钱盛楠怔了怔,随即,她就笑了。她起身,朝他踱了过来,一双媚眼牢牢盯着他:“吃醋了?”
项邺轩冷冰冰地看着她。
她没趣地抽回目光,解嘲笑道:“对了,还没恭喜你要当爸爸了。”
项邺轩一门心思求证当年的真相:“你们十年一前就在一起?荣妈妈知道吗?”
钱盛楠笑容褪尽。他的目光太森冷,她有些不寒而栗,错开了他的目光,踱回沙发坐了回去:“最近的新闻看了吗?边远山区的年轻农妇……”她指指脑袋:“用斧头亲手结果了四个孩子,服毒自尽。贫穷,很可怕的。”
“钱盛楠,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不用兜圈子。”项邺轩目光冷凝。
钱盛楠却自顾自地喃喃:“太可怕了。最大的才八岁。我当年下地干活,回家烧饭,也就八岁吧。”她抬眸,揪着心口,乞求地看着他:“邺轩,你从没尝过穷的滋味,你不会懂。我看着那个农妇的故事,就想到了自己。要不是我命够硬,心够硬,或许,我也是这样的下场!”
“荣妈妈什么时候知道的?”真相即便再丑陋,项邺轩即便再不愿意承认,都不得不接受现实。
钱盛楠还在顾左右而言他:“弟弟妹妹要靠我,爸爸妈妈要靠我,我能靠的,只有自己。我也想像那些城里姑娘一样,从小娇生惯养,不愁吃穿,长大了只管风花雪月就好。可我行吗?邺轩!我到高中毕业都没穿过一件新衣服!我十八岁进大学就开始打工养家了!”
“钱盛楠--”项邺轩从来都不曾如此暴怒过。他冲上前,一把攥住她的双肩,冷声质问:“她是因为知道真相,受不了,才吞安眠药的,是不是?你和John一早就知道,是不是?”
钱盛楠被他晃得摇摇欲坠。她顺势攀住他的臂弯,依旧不正面他的质问:“邺轩,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这辈子都在不停地争上游,我也累,也怕,我不是没心的!”
“钱盛楠,我问你最后一次!”他冷喝。
钱盛楠咬着嘴唇,眼眸潮红。她硬吸一口气:“邺轩,你曾说过,你最大的心愿就是予我依靠,给我幸福。我一直很感恩,在那段最美的年华里,有你相伴,但是,我习惯了靠自己。人生就像攀岩,要往上爬,就不能停在半山腰。我当年选择荣桂华,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他比你站得高。我要借势。”
她看着他:“现在和将来,也是一样的。我钱盛楠选男人,只有一条,就是这个男人必须站在人生巅峰。”
项邺轩气得呼吸难平。他的手指近乎嵌进了她的肩膀里。
她双肩发疼,却猛地站了起来。她逼近他,似乎要把这辈子的委屈都宣泄出来:“邺轩,你当年是可以一飞冲天的,可是,你出生世家,生活安逸,你只想小富而安。当年,你爸和荣桂华合伙创业,要是没有你爸,荣耀地产根本不可能发展那么快,短短十年就成为临桂龙头。”
她紧紧攀住他的臂弯:“当年,荣耀借壳桂都酒店,你和你爸本来都能大有作为。可是,你爸清高,你也清高。你明明毕业正好进荣耀参与借壳案,可是,你偏偏选择继续读研!你只想做设计师,我劝过你多少次,你都不为所动!”
楼下餐厅,荣盼盼听到楼上的争吵,撂开筷子,一骨碌弹起,跑向楼梯口。
“太太吩咐,你今晚住姨妈家。”保姆一把拽住他,“你吃好了吗?吃好了,我送你过去。”
荣盼盼很不放心地眺望楼上。
保姆已经拽着他去楼下房间收拾书包了:“大人的事,小孩子不理。我们走吧,晚了,钱小姐该着急了。”
楼上,钱盛楠还在歇斯底里:“我想过跟你共同成长的!我想过的!可是,你一次次让我失望!我也不想的!哪个女人不想从一而终,你以为我愿意守着一个糟老头子十年吗?我是别无选择!”
“够了,钱盛楠!”项邺轩一把甩开她。她顺势跌坐在沙发上。
项邺轩濒临暴怒,深邃的眼眸被怒火烧得通红。他指着她:“我真后悔把你带去临桂。你们必须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这一声怒喝,惊得楼下开门准备离开的荣盼盼回了头:“UncleXiang,妈咪!”
“走了,别看了。”保姆强拽着他,拖出房子,关上了大门。
“代价?项邺轩,你太天真了。”钱盛楠好笑地呵呵,“我没偷没抢,凭什么要付出代价?”她看着他:“我一再给你机会,你从来都不珍惜。OK,我不缠着你。既然不能回头,就相忘于江湖。这段时间以来,我没缠着你吧?你凭什么跑过来兴师问罪?”
项邺轩冷看她一眼,转身掏出手机:“荣强强,我限你一刻钟赶过来,钱盛楠家!”他语毕,就要挂断手机,却被钱盛楠一把夺了过去。
“John,迟早都要面对的,别再逃避了!”钱盛楠对着手机吼了这么一句,那头便断线了。
一刻钟,过去了。
再一刻钟,眼看又要过去了。
项邺轩一再拨打荣强强的手机,都是关机。他再没耐心,扔下钱盛楠,冲下楼去挖荣强强……
楼上,沙发上抱枕散落地板上,一片狼藉。
钱盛楠半躺在沙发上,冷冷苦笑。
手机响,她低瞟一眼,接了起来。
“盛楠姐,我能过去找你吗?”小文在手机那头哭泣,“我哥排异反应很厉害,又要入院了。我的钱不够,可是,我联系不上易大哥。我求求你帮帮我!”
钱盛楠顿了半晌,才漠然道:“易明德既然睡了你,哪怕不给你名分,也得为你负责。分手费,你不会要吗?”
小文抽泣:“我不要分手费,我不是为了他的钱!”
“呵--笑话。”钱盛楠冷笑,“既要做****又要立牌坊,天底下哪来这样的好事。我教你的,你真是一点都没想明白。”
小文可怜巴巴:“盛楠姐,我过去找你,可以吗?”
钱盛楠不耐烦地呼了口气:“顺便给我买瓶鲜奶过来。”她苦笑,仿若自语:“他这么要脸,恐怕今晚不敢过来了,我不喝牛奶睡不着。”
“好好,我马上就过去……”
第二天一早,汤太在厨房踮着脚,不停往楼下瞟。
“妈,别看了。我们走吧。晚了,要排不上号了。”汤圆把碗筷放回洗碗篮里。
“再等等。”汤太再次望了眼楼下,嘀咕,“平时这个时候,人早到了。”
汤圆自然知道老妈是在等谁:“可能有事吧。手机也不通。我们先走吧。或者,你也不用陪我,我自己去就行了。”
“那怎么行!”汤太唬了脸,“万一磕着碰着,可不是闹着玩的!”
“好,好!”自从出事之后,汤圆对老妈几乎言听计从,再不顶嘴,“你说要人陪,就陪吧。”
汤太叹道:“我是真不懂。你好的不学你爸,偏偏学他这副牛脾气。浪子回头金不换。孩子都有了,你还呕什么气?这不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找罪受吗?”
又来了。汤圆下意识地搓了搓耳朵:“妈,您这样唠叨,不利于胎教。小心到时候宝宝学舌。”
啪--汤太一巴掌拍在了女儿背上:“臭孩子!翅膀硬了,我也管不着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一物降一物,项邺轩那混小子也是得遇上你这么个难啃的,才能收敛点。”她走出厨房:“我看你还能硬气几天。再过个把月就是预产期了,未婚,你一准连准生证都开不出来。我看你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宝贝孙子成了黑户。”
汤方和莎一刀在餐厅幸灾乐祸啃着馍馍,异口同声地附和:“我看你还能硬气几天。”
“我懒得搭理你们。”汤圆搂着圆滚滚地肚皮,走进房间去收拾孕妇包。
包包收到半路,手机响。
“小薇姐?”汤圆接了起来。
伍小薇急得语无伦次:“圆子!出事了!钱盛楠吞安眠药自杀了!还有……小文!警方怀疑不是自杀,项邺轩被问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