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于老妈威逼,在父母回临桂的前一晚,汤圆无奈安排了饭局。
汤母虽然早对张慕之冰释前嫌了,却还是端着一副“我家有女百家求”的冷傲状,连举杯向张慕之道谢都是不冷不热的。
张慕之明显有些如坐针毡。
老妈越是装腔作势,汤圆就越觉得心底不踏实,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汤方是被老姐强揪着出席饭局,活跃气氛的。可是,自从被莎一刀拒婚,他就郁郁寡欢。他完全忘了老姐所托,全程戳着饭碗,心不在焉。无论汤圆怎么对他挤眉弄眼,他都不接茬。
好在还有汤父。这位慈父虽然不善言辞,却硬着头皮,频频与张慕之举杯,缓解尴尬的气氛。
“小张啊,你们的事,圆圆都跟我说了。”酒过三巡,汤母总算切入正题,“你为保护圆圆受了伤,我和圆圆爸爸都很感激。”
“阿姨言重了。”张慕之正襟危坐地等待受训。
“不过呢,一码归一码。”汤母论起人情世故来,“六年前,你也就方这么大吧?”
汤方躺枪,一脸懵圈地看着老妈。
汤母继续:“年纪轻,不懂事,难免会犯错。我作为长辈,能理解。”
“我犯什么错了?怎么什么都能扯我头上?”汤方不满地细声嘀咕。
张慕之的脸色微微泛白,谦恭地垂眸:“阿姨,过去的事,是我不对。”
“妈,你别忘了答应过我的。”汤圆看不过眼了,更重要的是,有些话题,她不敢深入直面。
汤母在对待儿女婚姻上,一向不讲民主。她瞪一眼儿女,就继续对张慕之笑里藏刀:“但是,作为圆圆的妈妈,有些事,我不能原谅。”
张慕之的脸色陡地苍白。他很紧张:“阿姨,我对圆圆是认真的!”
汤母比手止住他:“现在说这些都没用。”她扭头瞪一眼儿子,颇有点敲山震虎的意味:“光嘴上说,谁不会啊?最紧要的是拿出诚意来。就像方,不受莎莎待见,是有缘由的。男人要是担当不够,就不值得女人依靠。”
汤方气得两眼发直,但迫于外人在,不好发作,只得强忍了。
“妈!”汤圆错觉自己都要尴尬症晚期了,“菜凉了,赶紧吃吧。”她胡乱地夹起一筷子菜就往老妈碗里塞。
汤父也赶紧打圆场,夹了一筷子菜送妻子碗里:“这是你最爱吃的,别净顾着说话。”
汤母孤立无援,有些来气,索性单刀直入:“小张,我们也不是初次见面了。我这人是火爆脾气,藏不住话。圆圆年纪也不小了,据我所知,当年你娶荣家千金,也是你妈的主意。你的真心,我不怀疑。但说心里话,你们……”
汤母摇头:“我是不同意的。”
张慕之彻底呆住,还不及开口,汤母又加码了。
“我们家小门小户,从来没想过攀龙附凤。一来犯不着,二来,我们宝贝的女儿,才舍不得嫁去所谓的豪门受窝囊气。圆圆年纪也不小了,不靠谱的恋爱,耗不起那个时间。”
“阿姨,我明白,我不会让圆圆受半点委屈的!”张慕之完全不经吓,迫不及待地表忠心了,“不管是父母还是家族,都左右不了我的人生。我会让您看到我的诚意的!”
汤母对张慕之的表现,还算满意,却端得无动于衷。
汤圆已经脑仁都发麻了。她一个劲看向汤方求救,方却只是耸肩作壁上观状。
汤父对妻子的任性恣意,实在是无奈:“好了,菜都凉了。先吃饭。小张,你也别只顾着说话,快吃。”
张慕之目光无神地盯着眼前的酒杯,足足分把钟,似在犹豫什么,全然没听见汤父的圆场。
“慕之,你不是还要回公司加班吗?时间差不多了。要不,你先走吧。”汤圆搞不定老妈,只好支走男友。
张慕之闻声,蹭地站起身来。
汤圆只当他是要离开,便起身相送。却不料,她才站起身,眼前的玉树身影居然毫无征兆地折屈下去。她惊地退了一步,定睛,才发现张慕之竟然单膝跪在了自己身前。
眼前这幕尘封在记忆里,经久岁月,再度上演,直叫她恍惚。要不是他虔诚奉上的钻戒熠熠刺眼,她恐怕还找不回心绪来。
她听见他说,“圆圆,嫁给我吧。这颗钻,是六年前,我花了一年时间打工赚来的,虽然只有五十分,但我对你的心是百分百的。这六年,我一直把戒指戴在身上,就是想有朝一日,能重新为你戴上。”
他其实很心虚提及那段过错,他紧张地又递了递钻戒:“从米国回来,我就把戒指重新镶嵌了。钻,还是那颗钻,就像我对你从来没变过。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圆圆。”
汤母显然没想到张慕之会来这么一出,一时间看愣了神。
汤方和汤父也是一脸讶色。
张慕之一脸祈盼地仰头看着汤圆。回国后,他一直怀揣着这枚钻戒。他不止一次下决心,强逼自己对她狠一点,趁热打铁求婚,不给她再反悔的机会。可是,他终归狠不下心来。他不忍心强她所难。他想假以时日,让她心甘情愿地嫁给自己。
汤母的这番激将,既给了他勇气,更给了他借口。他想豁出一切赌一把。他有信心,只要那个男人不再出现在他们的世界,他们是能回到从前,重拾快乐的。他的优柔寡断,让他两度与幸福失之交臂,他绝不再重蹈覆辙。
他呼吸都有些滞住,满腔柔情都倾泻在如波的目光里:“嫁给我,圆圆。再给我一次机会,照顾你和你的家人。”
汤圆既震惊又迷惘,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对。她顶不住他的焦灼目光,慌乱地抽开眼神,求救似得看向家人。
汤母看着女儿,失望地蹙了眉。汤父一向觉得儿女自有儿女福,便埋头自顾品酒去了。
相比张慕之,汤方显然更待见项邺轩。他嘿嘿打岔:“这个……求婚是很严肃的。”他指着满桌狼藉,耸肩撇嘴:“这个场合恐怕不太适合。”他逗逼似得干笑:“要不……还是改天吧?”
张慕之已经空腹喝了不少,此时单膝跪着,迟迟等不来回音,有些难堪地晃了晃身体。他捏着戒指,胳膊缓缓收了回去。
他垂眸那刹,眼眸里流露的失落,深深刺痛了汤圆。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自省,她缘何会把生活过成了一团乱麻。直到再一次失去那个人的消息,她才恍然,失恋,有时就像得了一场失心疯,明知不应该,却怎也不能理智地控制情绪。
只要不见到那个人,她就可以好端端地继续人生。慕之说的没错,只要那个人不出现,他们是可以回到过去的。
她和那个人之间隔阂太多。他们三观迥异,从小文事件到小薇出轨,一桩桩一件件都暴露了他们在生活观念上的南辕北辙。最要命的是,老妈说的没错,一个男人即便再好,心里没你,也是没用的。
纠结了这么久,她真的累了,也是该决断的时候了。
她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正如现在,她一点都不想伤害慕之,她不舍得看到他受伤的样子。在他缩回胳膊的那刹,她伸手接过了那么戒指:“你酒量又不好,还逞能喝这么多干吗?酒鬼的话,是不可信的。戒指我先保管着,等你酒醒了再说。”
张慕之前一瞬失落,后一瞬狂喜。他起身,一把抱住她腾空旋了一圈:“我很清醒。谢谢你,圆圆!”
汤方半张着嘴,哑然地看着老姐。
汤母是忧喜参半,而汤父却是一脸心忧。
就这样,汤家儿女,总算有一个的婚事,有了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