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的手机不通,这个点,只要不用加班,他应该就在健身游泳。钱亚男急冲冲地赶到秦昊的公寓,果然在健身俱乐部的室内游泳池找到了他。
隆冬,哪怕是室内常温游泳池,都是寒冷的。晚上九点,俱乐部临近关门,游泳池的人很少。
钱亚男一身标志性的黑色皮衣皮裤,拉风得像电影大片里的女杀手。俱乐部必须凭卡进入,游泳池更需要换上泳衣才能进。可她这副雷厉风行的跋扈架势,竟然一路披靡,冲进了泳池。
她早料到,张和张药房的对赌补偿,不可能顺利。有那个女人在,项邺轩必然被绑手绑脚。果然,律师信发出去还不到一周,汤圆就找上门来了。秦昊那么懦弱的个性,肯定挡不住汤圆,最后必然还是要闹到项邺轩那里。
钱亚男为人简单得很,但凡阻碍项邺轩的人和事,她遇佛杀佛,绝不拖泥带水。对秦昊而言,最好的危机应对策略,当然是能躲则躲。
“秦昊!”钱亚男对着游泳池里潋滟的清波呼唤。
偌大的游泳池里,只有三个脑袋一浮一沉,都戴着泳帽,她根本认不出秦昊来。
“小姐,您真的不能这样闯进来。”俱乐部的值班经理跟着钱盛楠近乎哀求。
“抱歉。我有急事。不会耽误太久。”钱亚男言简意赅,扭头又唤,“秦昊!”
游泳池里,闻声冒出一个脑袋,浮在水面上,望了过来。
钱亚男大步迎了过去。
秦昊显然很意外,加速地朝她游了过来。
钱亚男见他游到了岸边,转身指着椅子上的浴巾问道:“哪个是你的?”
秦昊把泳镜罩在头上,拂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呆愣愣地指着中间的椅子。
“赶紧上来。”钱亚男疾行过去,捞起浴巾,在秦昊爬上岸时,噗地把浴巾扔在他身上,“擦干了,跟我走。”她全程冷冰冰地发号施令。
值班经理在一旁看得愣神。
秦昊有些尴尬,歉意地支走了经理。“亚男……姐,出什么急事了?”他偏过身体,用浴巾擦着脑袋,耳朵也不知是因为温差还是害羞,竟然染了一抹红。
“张和张药房的事,汤圆知道了,正在过来的路上。”钱亚男对秦昊传递的暧昧信息,完全是自动过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得赶在她过来之前离开。你最好这段时间都别见她,免得让项总为难。”
秦昊惊了惊,可随即,就淡然了,连擦头发的动作都缓了下来:“迟早的事。”
钱亚男看他慢慢吞吞,不耐烦了:“你赶紧的!”
秦昊闻声,乖乖地胡乱擦着身上的水珠。
钱亚男很不耐烦地移开目光,看向另一边。恰此时,她的视线正中央被一个从泳池爬上岸的肥肚腩男人占据。她烦躁地扭回头,目光避无可避地撞到了秦昊裸露的身体上。
这算得上是一具堪称男神标配的健硕身材。
而钱盛楠关注的重点,却不是秦昊身上那扎眼的六块腹肌,却是他小腹右下方的那块褐色胎记。胎记若隐若现,被泳裤的裤头绷着,挂着晶莹的水珠。
秦昊被钱亚男这火辣辣的目光注视着,唰地红了脸。在他尚不及细想她为何失常时,钱亚男已毫无征兆地扑了过去,伸手就扒他的泳裤。
秦昊惊地跌退了一步:“亚……亚男?”
刚上岸的肥肚腩男人惊得瞠目结舌,只当是饥不可耐的饮食男女在公众场合,大秀干柴烈火般的恩爱。
钱亚男全然不管场合,急乱地扒开泳裤一角,瞳孔惊恐地缩放着。
秦昊低眸,瞥见那块胎记,忽然就恍然了,整个人也是呆住。
这两人就像两尊木偶,干杵着,都惊恐地盯着那块小小的褐色胎记。
肥肚腩男人本来对年轻情侣的小情趣,是很包容的。可是,室温不高,这两人玩相对无言已经分把钟了,他冷得够呛,只能硬着头皮“咳咳咳”地假咳几声,很不识趣地绕到他们身后,灰溜溜地抓过挂在椅子上的浴巾,落荒而逃。
这两人闻声惊醒。
钱亚男惊恐地抬眸,死死盯着秦昊,脸色褪得惨白,连嘴唇都失了血色。顷刻,她的眼眸里就像暴风骤雨前夕,风起云涌起来。她的嘴唇几张几合,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秦昊的脸色更糟,惊恐和愧疚扭曲了这张俊脸。他的喉结滑了滑,才颤抖地滑出了一个破音:“亚……亚男……”
啪!
响亮的一记耳光,游泳池的玻璃钢结构天花板都好像震了震。
钱亚男整个人都在抖,豆大的眼泪哗哗地滚落。那眼神绝望震惊得让人看着心里发毛。
这一巴掌很重,秦昊的脸上顿时浮起清晰的手指印,嘴角也破了。他伸手,却不敢触碰钱亚男:“你……你听我解释!”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钱亚男悲吼。她大口喘着气,喘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她的手颤颤地撑在腿上,豆点般的泪啪嗒啪嗒砸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脑海翻来覆去地涌起,这些年来不断出现在她梦里心里的场景,一室的蚀骨缠绵里,这块胎记,随着她以为的爱的碰撞,一下一下地撞到她的灵魂深处。
假的!原来都是假的!
难怪那一夜缠绵之后,他若无其事,依旧对她冷冷淡淡!原来,那夜,从来都不是他!他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角色,那就是她的老板。她怨了这么多年,念了这么多年,竟然只是一场龌龊的趁人之危。
她像个濒死之人,呼吸难继,绝望而无声地哀嚎着。
当汤圆闯入游泳池时,见到的就是这幕。
“秦昊,你--”钱亚男的腰身僵硬地挺直了,声音随着牙床在颤抖,“不--是人。你--怎么--可以--”
“我不想的!”秦昊的眼眸里蓄满了泪水,他急于解释,“那天我都已经走了,可是,我不放心你。我--”
“秦昊!”汤圆奔过去阻止秦昊。这种时刻,解释不仅苍白,更是火上浇油。她对秦昊摇头。
秦昊呆愣住。
钱亚男讶异地看着汤圆。她指着汤圆,颤声质问秦昊:“连她……都知道了?”
秦昊的脸色褪成了淡青色。他张嘴想解释,却被钱亚男给吼了回去。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钱亚男狠狠地拂了一把泪,就疾步离去。秦昊迈步去追,却被钱亚男吼了回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秦昊进退不得,眼看着亚男都冲出大门了,只得求助汤圆:“汤姐,求你帮我看着亚男,我怕她--想不开--做傻事。”
“昊吧。”汤圆再不喜欢钱亚男都好,还是追了出去。一口气追出俱乐部,她远远地看到钱亚男跌坐在小区的花坛上,整个人木木呆呆。
她与亚男连点头之交都不如,这个时候上前劝慰,恐怕只会惹得亚男难堪。她走近几步,就远远地停住了。她想等亚男情绪稳定之后,再送她回去。这一等,等得人都快冻僵了。
隆冬深夜,北风呼啸,汤圆跺着脚,哈着气,远远地看着那个木木呆呆的身影。
秦昊早已穿戴好,走了出来,但是,根本不敢靠近亚男,只能躲在看不见的角落,呆望着。
钱亚男总算动了。她望向汤圆,声音飘在北风里,听着很不真切:“他……知道吗?”
他?汤圆怔了怔。
“他……知道吗?”重复这句话时,钱亚男的声音更加绝望了。
是问项邺轩吗?汤圆默默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