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鱼等夜深之后,悄悄地提着行李出门。她蹑手蹑脚地关上门,一回身,却浑身僵住了。
“这么晚,你干什么去?”鱼生严肃地站在院子里看着她。
“这么晚,你还不睡?”伏鱼强作镇定地反问。
“少跟我来这招。你先回答我。”鱼生脸色少见地难看。
伏鱼翻了个白眼:“我做了噩梦,出去晃晃而已。”
“你带着几天份的干粮和衣服出去晃晃?”鱼生气极,伸手从她肩上抢过行李包往屋里走。
伏鱼手被行李包的袋子猛地一勒,手心火辣辣地疼。看着鱼生的样子,她心里有些委屈。
“站在那里干看什么,进来!”鱼生背对着门,低吼道。
伏鱼默默进屋,关上门,也不作声。
“这几天你这么反常,是不是真当我宠的你没边了?”鱼生转过身来,“说吧,你的打算。”
伏鱼一声不吭。
“别以为这样就能逃避问题。爹娘不在,我就做这个主。不说那你给我面壁几天,我不让你出门,你就不准踏出这个屋半步!”鱼生作势要往外走,可是衣角却被伏鱼死死拉住了。
“放手!”他狠狠心,想抽出衣角,却看见伏鱼别扭地把脸别过去,身体颤抖着。
“哎……别哭啊……”他有一些无措了,但一想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也不能心太软。“我在这儿陪你一晚,你只要说了原因,咱们就既往不咎。”
伏鱼松开鱼生的衣角,坐在椅子上,还是不肯作声。
鱼生倒也是不急,坐在她旁边。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击打着桌面,清脆的声音在静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伏鱼心里有些燥了,她不想让鱼生知道自己的身世,更不想让自己的梦靥成真。
“我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了。”思索了很久,天际渐渐泛白的时候,伏鱼开口了。
敲击的声音骤然停止,鱼生的脸色由惊讶渐渐发黑。
沉默僵持在两人之间。
“这几天,就为这事?”鱼生声音有些僵硬,“为了一个抛弃你的人,你要放弃我们?”
“对。”
“我能听听经过吗?”
“我父母不希望我说。”刻意冷漠的话语划得鱼生心疼。
鱼生心里可以说是绝望,他默默地将她画进了自己的未来,可是她却可以如此轻易地放弃这么多年的感情。
“你可以走。”沙哑的声音良久之后响起,“我送你去。”
“不需……”
“就当是我这个当哥哥的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我希望你平安。”
“……好。”伏鱼的声音有些哽咽,她实在难以拒绝。
“离天亮还有些时候,你再睡会吧。我在外面守着。”鱼生起身出去了。
伏鱼这才发现院子里他打了个地铺,原来他一直守在外面,是怕她又做噩梦吗?她关上门,心里有点苦涩还隐隐带着甜。
第二天一大早,鱼生就关了医馆。伏鱼看着他不舍的神色,咬咬唇:“要不……”
“不,我跟你去。”何时,他这么懂她了。
伏鱼便不再开口,带着鱼生往山下走。
鱼生神色疑惑,但是他丝毫没有放慢脚步。
“为什么会在山下?”他在伏鱼带着他往人烟繁密的官道上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信我吗?”伏鱼停住脚步,神色严肃地看着他。
他毫不犹豫:“我信。”
“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
“是。”
伏鱼突然带着他往反方向去。
此事不能再耽搁了,她需要速战速决,那有些事就不能瞒着他。
鱼生被伏鱼带到猫儿岭山脚下的一条小溪边:“水生,这……”
“我叫伏鱼。”伏鱼抬手从空中一抓,在鱼生面前摊开手,一只小鱼在她手里扑腾着。她轻手把鱼放进小溪中,“你怕吗?”
鱼生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事情,听到伏鱼这样问他,神色有些无奈:“我如果说不怕你应该不信吧。”
伏鱼咧嘴笑了:“我是妖,当年来猫儿岭是为了修成人形。这水,姑且就当成是我的亲生父母吧。”
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述来,鱼生目不转睛地看着水面。
“这些天我总是不停地在做同一个梦,我觉得爹……林……他们出了意外,我需要立即找到他们。你要是怕了,可以回去。”
“那是我的爹娘,这个时候我比你更应该出现在他们身边。”鱼生声音冷静。
伏鱼听到这样疏离的话,心里有些钝钝的痛,表面强作镇定:“那我们一道去。”
“走吧。”
一路上两人无言,气氛很僵持。
伏鱼注意到,鱼生但凡是人多的地方还会像以往一样站在她的身侧护着她,她心里有些涩涩的。但是终究是人妖殊途,还是断了的好,就这样纯粹的同伴关系也好。
那个贵人倒是有名气,两人没有费什么劲就打听到了他的府邸,距离他们在的地方还是有些距离。天色渐晚,他们打算在客栈暂住一宿。
两人进了距官道最近最繁华的路上的云来客栈。刚一进门,店小二就热络地迎了上来:“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伏鱼由于上一次的不愉快,对这样的热络还是心有戒备:“住店。”就抬脚想往楼上走。
“哎,客官……”店小二抱歉道,“小店今日客房仅剩一间,你们两位……”
伏鱼尴尬地看了一眼鱼生,不说话。
“一间就一间吧。”鱼生道,“你睡铺上。”
伏鱼不作声地跟着店小二往房里走,鱼生走在后面。
入夜了,无论是铺上的还是地上的,都难以入眠。
“伏鱼,睡了吗?”鱼生第一次叫了她。。
伏鱼不能习惯地怔了怔。
“不管你是谁,我都认你是我的亲人,你不必觉得不自在。”他继续说。
“……”
“这次一行,恐怕你不会回去了吧。”
“是。”她也不瞒他。
“我跟你走。”
伏鱼坐起,在黑暗中看着他的轮廓。
“不用劝我。”他翻身背对她,“睡吧。”
伏鱼就那样坐着,罪恶感淹没了她。
第二天一大早,鱼生起来的时候,发现床铺上空无一人。他慌张地夺门而去,一把拉住店小二:“昨晚的姑娘呢?”
“她天没亮的时候就走了。”
鱼生慌忙地出去,在早市人群中穿梭寻找。最后他颓然地坐在路边的石阶上,一个妖精要走,他怎么能找得到?
他最后自己沿着打听到的路线,继续往贵人府走去,怀着一种能和伏鱼重逢的希冀。
又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在正午他赶到了贵人府邸。传闻中病入膏肓的贵人居然在办婚事,难道是爹的医术奏效了?
他兴冲冲地冲上去,可是被守卫拦住了:“哎,你的请柬呢?”
“我是来找人的。”
“没有请柬一律不准进。”
“这……”鱼生正犯着难,突然被一个人拉到一边。
居然是伏鱼!
“我一直在找你!”鱼生激动。
“一个坏消息。”伏鱼脸色很难看,“今天的新娘……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