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桂林猫儿岭上居住着一个苗族部落,猫儿岭靠山近水,气候温和,他们世代在这儿居住,与世无争。
不知是几百年前,村落里突然出现了一只老龟,老龟的背上刻着深刻的纹路,安静地蜷缩在村子中央,据族里最有学识的老人说这只龟怕是已经有上千岁了。村里的人都赶来看这只龟,突然有个小孩儿指着龟背说:“看!这中间好像是一只蝴蝶。”众人惊异,蝴蝶是祖先之母,这是上天赐予的礼物!便纷纷开始忙活着为老龟搭建起了一个神坛,绕着老龟唱起了嘹亮悠长的颂歌。老龟也通了人性一般在这个村落里居住了很多很多年,成了村里人人都信仰的神物。似是应了上天的旨意,这个村子生生不息,安详地住在猫儿岭,很久很久。
几百年后的某一天,是按照惯例为老龟供奉祭品的日子。人们围着神坛敲击木鼓,供奉上各家的祭品祈祷上天的恩赐。当夜,各家都散去之后,老龟缓缓地从壳里伸出头来,张开嘴。一阵红光从嘴里悠悠地飘出来,落在祭台上,红光渐渐地散去之后,变成了一个不足一寸高的小姑娘。小姑娘身着红衣,纤长的头发被一条红绳随意地绑在脑后,优雅又不失俏皮。动作间仔细一看眉心似有一个凹痕,暗红色在雪白的皮肤上若隐若现。她坐在盘子里品着新鲜的水果,尝着各家酿造醇厚的美酒,用纤细的手指慢条斯理地从贡猪上撕下鲜嫩的肉细细地嚼着。
老龟静静地看着她忘我的吃相,忍不住开口:“鱼儿……”
小姑娘似是被惊到般看向老龟,老龟无奈地摇摇头:“别忘了正事。”
她不满地撇嘴:“爷爷,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成精,现在这样不好吗?这里宜室宜家,人待我们又热情真诚,空中没有杂乱的妖气,自然也不怕同类干扰。”
老龟浑厚的声音悠悠地响起:“是啊,这也是当初我们选择留在这里的原因,我们与这里确实有缘。可是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你历天劫可不是为了在这里几百年如一日地活着,你还小,命中仍有契机。”
小姑娘还是嘟囔着,小手不停地蘸着一旁的碗里的甜酒。
老龟声音里带了些怒意:“伏鱼!”
伏鱼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运气往一旁的池里飞去。水面漾起了一层涟漪又很快恢复了平静。
老龟又像以往一样闭上了眼。
跃进水里的伏鱼心里隐隐惶惑,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她就要精变了。她摸了摸眉心凹痕,似乎都记不起它曾经什么样子。她本是鱼化作的灵怪,在这水里却也安不下心。临近千年一次的精变,她眼前又浮现起上次的精变,恰逢她遭遇命定的天劫……
永徽五年,一个傍晚,唐高宗行宫内的花园中。
荷花池中央的一片荷叶下面,伏鱼正等待着修成人形的最好时机。这是她第一次精变,前些日子为了给自己在大蚌口中争夺一个闭关修行的好空间,她与那些小鱼虾怪们起了冲突。尽管那些小东西不是她千年修行的对手,但是一群群涌上来也确实烦人的紧,加上她正是体虚的时候,倒也伤了些元气。幸好后来听说有个武昭仪和萧淑妃争宠,命人捞去了池里萧淑妃最喜欢的红鲤鱼,过程中恰巧也伤得那些小东西们丢盔弃甲,才让她有了钻入蚌中的机会。
临近她化成人形的最后一刻,鱼鳃似乎也不起什么作用了。伏鱼在水下憋闷得难受,托池里的老龟将自己托出水面,在池中央的假山后面歇息。
老龟似乎有些来历,总是沉默地浸在池底,有时会给这些晚辈一些提携。但是这次听到伏鱼的请求后,老龟有些犹豫。
“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伏鱼心里也有些打鼓,可是水压闷得她快要炸了似的:“嗯!求你了,龟爷爷,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老龟沉默了片刻,还是将伏鱼托出了水面。
伏鱼依靠在假山石上,缓缓地透着气。她的身体似乎开始起了变化,眉心间的那颗痣愈发得红,身上的鳞片开始变透明,她甚至可以透过鳞片看见自己体内的热气缓缓流动,尾巴的形状也开始有了变化。伏鱼看着自己的变化,渐渐失去了意识……
武昭仪正带着几个侍从沿着荷花池慢悠悠地散步,突然感觉假山那里有些动静,就命一个宫人去中央看看。宫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惊讶地发现竟然是个粉妆玉琢的小婴儿,似乎刚出生不久。宫人抱着婴儿回来,愤怒地说:“启禀昭仪,竟是个小娃娃。皇宫内纪律森严,竟然有人做出这般**宫廷,违反宫规的勾当!”
武昭仪倒是神色自然,接过孩子,孩子眼睛还没睁开,但似乎感应到有些恐惧,微微抖着。摸着孩子粉嫩的脸颊,她若有所思地命人将孩子放进侍从手里提的摆放糕点的篮子中,神色如常地原路返回了寝宫。是夜,一个裹在襁褓里的孩子出现在了行宫外的一户寻常人家门口,一堆散尸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距离行宫很远的山里,填饱了野狗们的肚子,也捂住了行宫里的一缕轻风。
第二天早上,王皇后来到寝宫,言明自己前些日子染上风寒,怕传染给小公主,所以未能立即来向武昭仪道贺。武昭仪跟贴身的宫女莺儿说自己身体不适,不便接见,领下王皇后的心意并让莺儿带着王皇后到婴儿床前看看小公主。小公主大眼睛一直眨巴,脸颊粉嫩嫩的,眉心间一颗红红的痣甚是灵动。王皇后虽然对武昭仪心有怨恨,但看着可爱的孩子却心生逗弄之意,抱起小公主摇晃着。武昭仪在寝宫内突然大呼身体有恙,惊得宫里内侍宫女都不安起来。莺儿更是急着往寝宫去,王皇后便让她先去看看昭仪,自己会照顾好小公主。莺儿犹豫再三还是赶去了寝宫并叫了一位宫女来这里照应。王皇后逗弄了一会小公主之后也告辞了。
半柱香的功夫后,孩子躺在摇篮里正睡得香甜,宫女也趁机打了个盹儿。突然旁边的窗开了一个缝儿,盖在她身上的被子上出现了一个指节鲜明的掐痕,婴儿的脸逐渐变成了青紫色,呼吸也渐渐虚弱,眉间的痣却红得似是要滴血……
中午,高宗到行宫来用膳。刚进宫门便急匆匆地往寝宫赶来,昭仪虚弱地套上外衫:“皇上,小公主能得您如此宠爱,真是她的福气。”高宗搂着她往婴儿床这里走:“朕有媚娘给自己龙儿才是朕的福气。”武昭仪正准备抱起孩子,突然惊愕地尖叫起来:“孩子!我的孩子!”高宗震惊地搂住她,看见小公主脖子上那道青紫色的掐痕,不忍地别过脸去为她盖上被子。高宗身后的内侍扶住虚弱的武昭仪,高宗急匆匆地招来太医为她安神。看着武昭仪苍白的脸,高宗愤怒地质问莺儿:“是谁干的?朕要将他碎尸万段!”莺儿慌得像是要丧了命一般在地上磕头,发誓自己绝对不知情。旁边一个宫女畏畏缩缩地站出来说:“禀……禀陛下……王皇后早晨来过……”高宗愤怒地拍案:“这个贱人!”内侍颤巍巍地出去赶往王皇后宫中。
王皇后得知小公主丧命,面如土色地赶了过来。一进门她慌乱拉过莺儿的手:“你说,是你一直陪着小公主的,我怎么会害她?”莺儿抽出自己的手往后缩去:“可……可是有一段时间奴婢不在。”望着死寂的婴儿床,王皇后瘫软在地。
武昭仪躲开太医递来的药,哀嚎着扑向婴儿床:“我的女儿!她还那么小!”周围的人手忙脚乱地护着虚弱的武昭仪。
在武昭仪接触婴儿的那一刻,被子下面小公主眉心的痣缓缓消失了,一颗鲜红的痣渐渐地出现在武昭仪的左胸前。
而此时的伏鱼已经身受重创,虚渺的精气飘出婴儿体外,像是失了魂一般地往荷花池逃去。她没想到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被人发现,更没有想到自己锁在体内的精气在紧急关头竟然几乎一散而空,一切都太突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