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若开始带着啊克尤特频繁的出席各种场合活动,看上去啊克尤特终于找到做下属的本分恭恭敬敬,清若也大有要接老将军班的意思。
这些事情,上层圈子的人谁都不会多问多说,一切如常。但事关自身利益,每个人都保持着观望的态度,当然,看好戏的也不少。
啊克尤特毕竟年轻,能看出他狼子野心的人不是少数,但偏偏之前清若稀罕他得紧,老将军就是看出来了,到底舍不得自己宝贝姑娘,现在,大家都等着看清若和这啊克少将之间谁更胜一筹。
国建银行彻底倒台,全部由民生接手。
玄月新维到清若家时正是午后三点,近来十二月初了,冬天凌厉,春天也蠢蠢欲动,实在是让人很不想动又野心勃勃的季节。
小厮给他引着路一路越过客厅到了后院,清若在后院搭了个玻璃茶房,里面从桌椅到茶具都是古典派的风格,现代和古典的混合,违和却好看得紧,特别她坐着的那套桌椅是上好的茶梨木,只要有茶水气雾一蕴开,那木头满是茶香,多少人巴掌大小都千金难求。
玻璃茶房外是老将军养的三条大名远扬的恶犬,现在没套着圈子,相互撕咬着玩,见到他警惕的压低了尾巴目光露凶,大概是没听见后面有什么动静,静看一会又继续玩闹了。
清若坐在茶具后泡茶,纤细白嫩的手指捻着茶匙任着茶杯的样子赏心悦目,啊克尤特坐在她对面,和她说着话,脸上带着笑意。
看见啊克尤特,玄月新维有一点了然,还是自然的进去跟两人朗笑着打了招呼。
清若见他过来就一直偏头看着他进来,示意身边伺候着的人给他递了个暖手炉,指了指对面的另一个位置,“坐着吧。”
本来是想说她有心了,见她毫不在意的样子也只好抱着暖手炉点点头坐下,对面的小姑娘已经姿态悠悠的给他呈了一杯茶过来。
然后茶具一放,一只手肘撑在椅子上头偏着半眯着眼朝他抬了抬下巴,“东西带来了?”
玄月新维点点头,从自己胸膛的口袋里带出一份用绸布包着的纸张恭恭敬敬的递过去,“小姐,民生百分之十二的股份,已经签好字盖好章了,您再自己签签字就行了。”
清若身后的小厮接了过去弯腰给她看,她闲闲的瞟了一眼,似笑非笑的睨着他,“你也太小气了吧。我帮了这么大的忙,光这样我可觉得自己亏了呀。”
玄月新维连忙笑着拱拱手,“小姐你明明知道这已经是个人持股最多的一份了。”
清若挑眉,不说话。
玄月新维一摊手,有点耍无赖的感觉,“再多那些老家伙会怕的,另外的百分之四点五,我划去暖暖名下了,您去找小丫头拿吧。”
清若大笑,“可别仗着您是长辈来我这倚老卖老哦。”
玄月新维呵呵笑不答话,扭头看这玻璃屋里面的布局,抬着茶佯装喝茶。
茶是好茶,玻璃屋里面的布局也是顶级设计,这下还真算看值了。
不管装傻的玄月新维,清若从小厮手里接了那张股份让渡书和钢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后把纸递给了一直冒着冷气喝茶的啊克尤特,“得了,你也别气了,成王败寇这道理你该懂,这次你既然输给了我,结果就要自己担着。”
啊克尤特点点头,“小姐好手段。”
也不知道是真的赞叹还是讽刺。
她说了固华雨薇的损失跟她算,所以啊克尤特一个大脑短路的话一出就成了她手下,不算上玄月暖那里划出去的股份,她拿了民生银行百分之十二的股,那是多少个五百万算不清。她倒是大方得很,当然愿意固华雨薇跟她算损失,拿着人家的钱买了他啊克尤特卖命。
清若笑眯眯的撑着下巴偏头看着他,一点都不恼他的话,只是口气甜甜的道,“唔,五百万不算了,但是我分百分之三的股份给她,顺便再给你百分之一。”
啊克尤特拿着手里她签了字的股份让渡书惊讶的抬头看她,她还是笑眯眯的问他,“够了吧?”
何止是够,简直是翻了很多倍的够,啊克尤特一时间嗓子酸酸的涨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
清若也不再继续说话,靠回椅子慢悠悠的抿茶。
一边的玄月新维现在倒是不得不在心里给清若点个赞了,他在商场也算是老狐狸了,什么样的年轻一辈没见过,阿克尤特这样的更是见得太多,有野心,也有本事,但是,最后他是夭折还是成长,最初决定的都是他背后给他护航的老一辈。
这啊克尤特运气好,有老将军一手提拔到现在,但也运气不好,一开始就站得比太多人都高,难免有些搞不清自己的位置和拎不清自己的斤两。
清若,他每见一次她都要给他一种新的感觉。
到今天,别的不确定,他只确定一件事。这啊克尤特呀,如果清若不对他留手,完全要被碾得渣都不剩呀。
已经没什么重要的事,玄月新维见啊克尤特一直晃神,便提议说三个人来下围棋。
清若不太高兴,“怎么着,陪我说说话那么无聊。再说,三个人怎么下围棋?”
毕竟是老狐狸,玄月新维立马转着方向拍马屁,“哪里哪里,我不是听说若小姐和啊克少将的围棋都是老将军教的,老将军的围棋,那可谓是当年上海无敌手,当然想看你们二人比划一下。”
清若和啊克尤特被夸,老将军更是被夸,清若乐呵呵的给他添了茶,“才不和他下,他现在心思太多,棋技早不如前了。”
啊克尤特又是一愣,玄月新维也呵呵的不知道怎么接话。
清若喝了一口茶,问了旁边的小厮时间,开始烫新杯子,“唔,我还约了个人,快到了,等着吧。”
玄月新维好奇,清若却是不说,他也不好继续缠着问,三个人便说些闲话等着。
接近四点的时候,小厮来通报有人找清若,清若笑得灿烂,让人赶紧把人带进来。
来人一身褪色的旧款军装,和啊克尤特相差无几的身高看上去比清若还要单薄消瘦,眼眶周围的青黑看着不像是因为熬夜,和稀疏的头发还有刚刮却痕迹明显的青渣衬得来人真的,不和这里坐着的三个人一个档次的。
啊克尤特没见过这人,玄月新维却是见过的,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是站起身去给他拉开了椅子。
小厮照例给进门就一言不发的人送了暖手炉,那人接过后脸色稍微好了一些,青黑交黄的皮肤下泛起了一丝红,这才朝清若点了点头坐下了。也没搭理身边给他拉开椅子的玄月新维和啊克尤特。
清若倒了茶,冒着热气的茶呈到来人面前,清若口气温和,“秋末的普洱,尝尝看我泡得正不正宗。”
来人嘴角轻轻勾了一下,抬起杯子先是看了眼汤色,动了动鼻子嗅了嗅,闭着眼睛似乎是觉得闻着不错,开始品,真的是品,他的动作很好看很标准,哪怕抬着杯子的那只手皮肤开出了裂子,青红紫的颜色混杂看着惨烈。
但看他品茶的动作就知道这是品普洱的行家。
好半响,这安静的茶房里才听见他沙沙的带着怀念还是伤感的叹息,“好茶。若小姐泡得好。”
夸的不是茶,是清若。
清若一笑,毫不客气的收下夸奖,转头对着玄月新维和啊克尤特,“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修白。”
然后又看着修白分别指了指两人,“玄月新维,啊克尤特。”
她都只说名字不说身份,但是听见名字,再看清若的身份,大家都确定了彼此的身份了。
修白原先就知道玄月新维的,啊克尤特,没见过,但是听了名字也知道是啊克少将了。
修白,原上海督军的独子。
军阀割据,修白的父亲原也是王,只是输给了清若的父亲。
他也曾是天之骄子,但现在这个样子,谁都能想象现在过得多辛苦了。
不过,清若今天约他来,他还是来了。
他穿着军装来了。
三个人相互点头致意,玄月新维也没有多话。
清若给三个人都添了茶,依旧是笑看着修白指了指玄月新维,“你的未来上司,以后就在民生银行做事吧。”
修白抱着暖手炉的手突然用力,全身紧绷让他脖颈处的青筋都瞬间显眼。
清若还是带着笑意,可是眼眸里却一瞬间褪去了所有的温和,满是阴森的杀气,她不知道哪里抽出来的小刀直直带着凌厉的风从顾白耳边飞过,叮的一下撞到身后的玻璃板上掉落在地。
“你有本事,现在把我家全部变成阶下囚我也不会怨半句。都是这个圈子的人,你到现在还没搞清楚游戏规则么?”
这一句话,她带着笑意,也带着屋外被惊到之后猛的扑到门上开始狂吠的三条德国犬的叫声中。
说完这句话,清若转头看着玻璃门外的三只狗,摆了摆手指了指地上,三只刚才还凶得要死的狗乖乖的噎了声回去继续玩了。
修白整个身子都在抖,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愤怒,紧紧的抱着暖手炉让自己镇定一些,看着清若满是阴森像装着潘多拉魔盒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我想在军部。”
要求,也是恳求。
清若一笑,明媚灿烂,“等你够资格。”
修白不再说话,闭上了满是血丝青黑的眼,狠狠的点头,小声的谢谢大概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清若看着他倒是笑得温柔。
玄月新维和啊克尤特心里都是波涛汹涌,一个是感慨清若的手段和胆识绝对不输男子,自己上了这条贼船不是万人之上那就是不得善终。
另一个,清若今天给他的震撼太多,更让他害怕的,是他觉得自己要输了。
成王败寇,他从来都懂,但是原来他觉得自己一直都是赢的,所以他无畏,而现在,他觉得自己会输了,所以他开始怕了。
他没有她那么坦荡,更没有她那样的肚量和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