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水痘的第二天,我身上奇痒无比。我能够清楚得感觉到我后背上那些凸起的水痘,像是一个个肿瘤,腐蚀我的身体。
整天躺在家里让我怀疑自己瘫痪了。没错,就是瘫痪了。
也许是高烧乱了我的心智。我将自己放空到虚拟的网络。已经半年没有碰过电脑的我,看着蓝色的屏幕,突然不知所措。我到底想干嘛?我不知道,我怎么能不知道?一场水痘点燃了我心中那个魔鬼。就在刚刚,我对最爱我的两个人说:“从前你们没有保护好我,现在凭什么来管我。”
我怎么忍心伤害深爱我的他们,可是我又怎么能原谅害我“失去了一场记忆”的他们。我爱他们,可是我也恨他们。
高烧让我记忆里十岁那年发生的事复苏,从我心里复苏,我一直知道我的心里长了一颗恶毒的种子。它随时会爆发,轻易要了我的性命,随时伤害我身边的人。我拼命抑制住不让它生根发芽,可是它却慢慢开花。
一直以来我都很矛盾,竭力去做一个普通的幸福的家庭的孩子,可是我怎么也忘不了——十岁那年,顾爸顾妈一心忙碌时,我被人贩子拐走了。一阵眩晕过后,我便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明明之前我还背着书包走在孤独的小巷,那是回到只有一个按时给我家打扫,给我煮饭的阿姨的家的路。可是就是在那个巷子里,我的心里溢满了绝望。
我醒来的时候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里,一扇比我高很多很多的窗户投射进的光线,让我看见了那些缩在角落里,比我小,或者比我大一些的小孩,他们有的哭泣,有的一脸麻木,他们唯一的相同点就是,都那么的漂亮。于是我就想,我是不是也很漂亮,所以才会和他们关在一起?可是我不知道我漂不漂亮,因为我家里没有镜子,是的,我家没有镜子。因为我的肩胛处有一个疤,一个狰狞的疤,那是在家里收获了第一桶金后,镇里一个出名的恶痞:张满子,将我绑走,要挟顾爸顾妈拿十万来赎我,可是我家刚还完账,哪儿来那么多钱。于是顾爸顾妈和他商量未果,我的肩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疤痕。本来那道疤应该从我的脖子划过,可是警察来了,张满子慌了,正是这样锋利的水果刀才划错了地方,而我捡回了一条命。
从那以后,我的家里再也没有镜子。我也看不见那道渗人的疤。
我是一个镇定的孩子,真的,我没有哭,没有闹,我只是问那些没有哭闹的孩子,我们会怎么样?可是没有人回答我。于是我蹲在地上,希望能有人发现我们这些孩子,来救救我们。我更希望能重回顾爸顾妈的怀抱。可是……爸爸妈妈在那儿?我在那个黑漆漆的屋子里,望着唯一的光亮看着那些哭泣的孩子,然后我也捂着嘴,低低的哭了。我在心里说,爸爸妈妈快来救我,我再也不怨你们了,只要你们来带着回家。
然后我听到了开锁声,我不知道那扇门的背后会是怎样的画面。可是我清楚的听到了因为恐惧我变得快速且紊乱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