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力修行至今,已经度过了五十载的岁月。自从十五岁那年遇到师傅之后,他便苦心于炼气的修习,不管是悲伤还是欢喜都未曾废弃。
病弱的妻子在生下女儿之后便离世而去,留他一人将女儿养大。女儿已经自立,离开了他这个老头子到外头闯荡去了。那么,他的生活剩下了什么呢?远离了勾心斗角的权力纷争,还有那血腥残酷的舔血生活。他就像一个普通的养老老人一样,过着平凡而安逸的每一天。
喝茶、赏花、和女儿偶尔煲个电话、再偶尔和街坊邻居们一同练练拳。当然,尊敬的师长留下的炼气法门他也未曾遗忘。
直到那一天,天象改变之后,他被带到了这里,这个与世隔绝的世界中。
外界发生了怎样的巨变他不曾知晓,也没有特别强烈的欲望去探求。唯一有些放不下心的女儿,她凭着炼气其实也没有多大担心的必要。雷力的担心,不过是父亲长久时日没能与女儿联系的忧心罢了。女儿早已长大成人,他能担心的地方,其实已经不多了。
太长时间的休息,让他甚至忘记了刀口舔血的滋味,以至于,再一次戴上那拳套的时刻,他竟才愕然发觉,自己心中的感情并非无奈,而是——雀跃,能再度与强者厮杀的雀跃。
那双拳头微微颤抖着,随后渐渐平息。雷力的眼睛,十分平静,但又暗含热忱,盯着站在他面前的那个男人。
啊,原来问题竟是这样简单?我,只是单纯地渴望战斗而已吗?
雷力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嘴角扬起的那个弧度。
他一直警惕着的主办方的目的?这所谓的“游戏”到底是不是会真实死亡?
这一刻这些念头都被他抛到了脑后。这一刻,唯有那铁与火的感觉才是真实。
他冲了出去。
林青锋的眼中是和雷力类似的光芒,宁静却又狂热。他毫不避让,正面迎击。
青锋剑嘶鸣着刮出了一阵旋风。本是毫无技巧可言的普通的一剑,在这一刻,却反倒是有着一种褪去铅华的纯净感。简单、直接。
剑锋直朝雷力的脖颈划去。但雷力又岂是好相与的角色?这凌厉的一剑没有命中目标,在雷力轻狂的笑声中被他的右拳击中,挑飞。
青锋剑发出了呜鸣,雷力的“神兵”在击中青锋剑的瞬间仿佛产生了剧烈的震动,引发了青锋剑的共振,连带着让林青锋握剑的右手也颤抖了起来,几乎要让剑脱手而出。
林青锋目中锋芒一闪,疯狂震动的青锋剑被他咬着牙死死地握紧在了手里。那强烈的震动让他的虎口一下子就裂开出血。
但这反倒激起了他的凶性。
雷力自然不会是只一拳格开林青锋便作罢,那一拳之间看似简单,却是他倾尽全力的一拳,这样的一拳,岂会仅仅带来如此成效便宣告结束?没有丝毫保留,带着脱力的风险,雷力的左拳猛地砸向了林青锋的肩膀!
青锋剑飞速下落。
仿佛只是落叶缓缓地飘落,可带给雷力如此视觉残像的时候,青锋剑却是极度高速坠下。似乎在这一瞬间将那假想的落叶从中间斩成两半。
在外界旁观的刘枫一怔,这剑招他同样是吃过一回。林青锋的剑最大的特点便是其虚虚实实间的变幻,让人产生使错力的感觉。而尽管有所准备,但刘枫自问,若是再度遇上这一招,他还是没有把握完全迎击。
刘枫是如此,第一次面对这一“落叶”的雷力也是无法免俗。
在林青锋试图将青锋剑下坠抵御自己的进攻的那一瞬间,雷力作出了分析。林青锋想要维持青锋剑在手中不飞出去已是不易,单单是想要控制住剑就需要不长不短的时间,更遑论稳定住剑的同时完成一次告诉坠击?不可能。这,是一个巨大的空档。
雷力如此判断着,左拳没有任何停留地砸出!这一拳落实了,他便能废掉林青锋的一条手臂!
哗啦。
但令雷力瞳孔紧缩,难以置信的是,他的一拳没有击中林青锋的肩膀,反倒是左臂上传来了剧烈的痛楚。
他抑制住条件反射地低头查看的动作,驱动着炼气,硬生生地使拳头再度飞出了一段距离。
这个时刻,他的右小臂其实已经与身体分离。
砰!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的同时,林青锋倒飞了出去,他的瞳孔瞬间缩小成了针线般,一口鲜血噗地从口中吐出。
那飞离其主人身躯的铁拳带着极大的力量砸在了他的左胸和肩胛之间,震颤着他几乎要两眼发白晕死过去。
噗通。噗通。
几乎同一时刻,两人倒在了地上。雷力是用力过猛无法收住攻势,壮硕的身躯前倾倒在地上。林青锋则是被巨大的力道击飞砸落在地上。
林青锋强压下疼痛和气闷之感,将视线聚焦在雷力身上。那一拳让他的右肩完全粉碎,心脏受到巨大的压迫感的同时气血也是郁结在了一块,导致了他呼吸困难。
但看雷力,他的状态同样也是极为糟糕,雷力迅速止血之后,强压着疼痛,面色发白地瞪着林青锋。若是在察觉到右小臂被斩落的瞬间就后退,然后马上止血,雷力绝不可能受到如此重创。
地面上一大摊的鲜血任谁都无法忽视,但那除开右臂被切断的一瞬间倾泻而出的血液外,更多的却是雷力不管不顾之下强行使出的一拳加剧了血液的洒出。
雷力和林青锋一样试图平缓呼吸,但这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一时之间,二人都遭到了重创,竟然只能在地上干瞪眼?
不。
他们站了起来。
尽管气息紊乱,摇摇欲坠,但是他们依然站了起来。是一人试图站立的姿势被对方所发觉后让第二人也毫不退让地选择了站起?还是两人都是极度的倔脾气,同一时间作出了选择?
那已经不重要。看着这二人那毫不退却的模样,观者无不油然而生一种钦佩之情。
就算是被击飞的途中几乎昏厥,但林青锋手中却依然紧握着剑柄,仿佛对待最亲近的兄弟又仿佛对待最爱怜的妻子,他不曾放下剑。
“喂,小子,你是为什么而战?”
雷力龇牙咧嘴地问道,虽然他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但依旧为观者理解到了,那是在笑。
或许这“游戏”的结果不会造成雷力的死亡,但痛觉什么的并不在此列。如果在这个异空间中他被林青锋所斩杀,那毫无疑问他将体验一回死亡的惨痛。但他像是没有思考到这些一般,依旧笑着,难看地笑着。
林青锋也笑了,他有些艰难地抬高了剑锋直指雷力,回道:“这……重要吗?”
雷力咧开了嘴:“是。的确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