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人的人生比作一道河流,那么,被那双金色的眼睛瞪视着的瞬间,张凡的时间逆流了。他就宛如回到了最初的原点一样,再一次经历了命运。
最初的意识浮现在一个普通的小镇上。随之,展开了他平凡而不平凡的人生。
他有一个名字,父亲给他取的名儿——闰土。
打从出生开始,他就有着丑陋到扭曲的外表,那种丑陋不是单个五官上的丑陋,而是当所有零件硬拼凑在一起产生的怪异感。如果要有个比较,那就是这种怪异感比起钟楼怪人卡西莫多也有过之而不及。
“哈哈,卡西莫多来啦!”
这是班级里的孩子王。他大笑着敲打着闰土那好像因为饱受摧残而结满了茧子的脑袋,令闰土的身子都疼得略微哆嗦了下,引起班上同学们的哄堂大笑。
“闰土,你……能不能不要靠近我?”
这是他曾暗恋的女生。他的心中发苦却对这种苦涩早没了感觉。
他照例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回了家。他隐约记得那一天似乎是下着淅淅沥沥小雨的一天,那一天似乎有些不同,似乎……他感觉到一种力量驱使着他,而那力量到底是什么,他并不知晓。
“啊,你这个小畜生回来啦?”
父亲,威严的男人,他心中天神一样的人。他一脸微笑地靠近了闰土,闰土的脸上却露出了畏惧的表情,他打起了哆嗦。
咔的一声,拳头在他眼前瞬间放大作磨盘大小,抡到他鼻梁正中央,鼻梁应声而断——鼻梁……这好像是第二十三次断了?还是二十五?有些记不清了。
已经十三岁,但娇小得和七八岁的孩子一般的闰土轻易地就被一拳砸飞到了杂物架上。
“唉啊,真是晦气,这架子又得换新了。恩……看来是时候了,如果你的肾还没坏死得话,估计能堪上些大用。老张前段时间已经和我联系好了。哈哈,老子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
说着,他怜悯地看了软在地上——噢,还有几颗黄到发黑的牙齿——满脸鲜血几乎人事不知的闰土一眼,冷漠道:“都是你的错啊闰土,一出生就长得和个怪物一样,让老子在哪里都混不下去!不过,马上,就能将你‘处理’掉了。”
似乎是人性中唯一的一点良知散发了光,他走上前蹲下身拍了拍闰土乌漆墨黑的小脸:“闰土啊,不要怪老爸我啊,要怪,只能怪你这恶魔一样的存在感啊。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啊,因为你什么力量也没有,才会被这样对待啊。所以……来世投胎作只好吃好喝的猪吧!哈哈!”
父亲踹了闰土的肚子一脚,转身捣鼓东西去了。
而这一脚,却让本已经意识模糊的闰土清醒了过来。
好痛!
脊椎又开始痛了!
那是在他只有六岁的时候的事情了,那一次父亲的毒打,不知打坏了他身上的哪一个零件,自那天以后,他时常感觉到背部的剧痛,并且……他再也长不高了。
他一直保持着幼儿的体型,而面容却随着时光的消磨而越发扭曲。但,他有一个不为人知晓的秘密。也不知是神灵乞怜还是福祸相依,自那以后,每当背部传来剧痛的时候,他的精神都会极度集中,并且……爆发出超越常人的力量。
尽管这时间并不长,但这从来没有发挥过什么大用的能力,却将在这个雨天,悄悄地改变他的命运。
力量。是了,是因为我没有力量啊!父亲就是因为有着比我强的力量,所以才能肆意地蹂躏我。是,臣服于强大,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强大者自然是天神。而……当我比父亲还强大的时候,我,不就是天神了吗?
一种对力量与强大的狂热信仰在长年累月的肉体精神双重摧残下,终于在闰土的心中生根发芽。那是毫无理由,也毫无憎恨和崇拜的狂热。这股狂热让他相信他接下来将要做的事情有着毫无疑问的正确性,驱使着他,抓住了案板上的柴刀。
“恩?”
听到本不应该传来的脚步声,父亲疑惑地转过了脑袋,看到了不过一米左右的闰土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正一脸温暖的微笑看着他。那眼中流转着仿佛纯净的宝石一般的憧憬的光芒,第一次,让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并不丑陋,反而……是那样得神圣,那样得美丽。
“父亲,请多关照。”
“啊啊啊啊啊啊!!!!!”
只是一刀,并没能砍断父亲的脖颈,却让他痛得蜷缩在了地上,转眼就屎尿齐流,一股恶臭幅散开来。但闰土的表情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又是重重的一刀,这次却是砍在了父亲的大腿上。
“!”
又是一刀,又是一刀,又是一刀……
怨灵不甘命运和正义的嚎哭,生灵疯狂撕扯像是饮血而惨笑。
那是恶魔苏醒的雨夜。
当闰土从小镇里走出的时候,他手里的柴刀已经红得粘稠得扭曲得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
但他脸上还是那虔诚的微笑。他的脑海中并没有停留过刚才从他生命中划过的孩子王,同学A同学B,初恋少女,死板教师……
他只是笑着:“恩,从今天起,我,就叫张凡了。”
张,取自父亲随口说的一个姓氏。而凡,则象征着他一介凡尘对神灵般强大的疯狂信仰。曾经的他的名……他并没有名字,就像闰土是父亲从小学课本里随手拈来的一个名字一样,此刻……他依旧没有名。
不过是一只走兽而已,不过是一名信徒而已,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是,也不曾是。
他拖着不停流淌着血液的身躯,走出了这个伤心地。
这一切,都不过是他深埋于心底的回忆,是不能为外人所知的黑暗的记忆。然而,在那双金色的眼睛的注视之下,他仿佛感受到了命运的河流,再一次将那记忆挖了出来。
是了,我是张凡,永远无法“绽放”的可悲的野草杂草,只为衬托鲜花的存在。
而对于我来说,那双有着金色眼眸的人,就是我心中的神灵。无可违逆,至高无上的神灵。
对,刘枫大人,就是我的神。
仿佛被催眠了一般,置身于梦境之中的张凡如此自语。
…………
是夜,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
在距离学生会仅有一公里远的地方,一个漆黑的影子悄然跃上了屋顶。黑夜似乎也无法遮住他的双眼,他远远地望向了那个显眼的建筑物,学生会专门的一栋双层建筑。
在这静默的深夜中,他悄然地在屋顶上飞窜,快速地缩小着与学生会的距离。
“乱花!”
一个清丽的声音在这平静的夜里突然响起,随后,几十道银光从声源处飞溅而来,向来者射去。
他匆忙地左右摆动身姿想要躲避,然而,多年的战斗技巧像是一下子失去了用武之地。因为,那些飞散的银光速度完全不一,有的快有的慢,有的忽快忽慢。他以为躲过了一道银光,可那道银光却在他闪避的同时停滞于半空,随后猛地变向刺入了他的胸腔。
“唔嘎!”
虽然凭着敏锐的身手躲过了十几道银光,又用刀刃挡下了十数道银光,然而剩下的银光则不像是从一个方向——她射出——的一般,从四面八方刺入了它的右足。尽管每一道银光的杀伤力并不大,但十数道银光同时从各个方向的进攻则不同,金属般的皮肤被刺破,让他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从屋顶上摇摆着坠落了下去。
啪的一声他摔在了地上,抬起头,那张狰狞的面孔此刻流露出了恐惧之色。
他是为战斗而生的猎刀魔,就算在恶魔这个种族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上层阶级。尽管羽翼萎缩退化,仅仅只能进行极为短暂距离的滑行,但是作为代价得来的就是冠绝整个魔族的超高机动力与攻击频率。像是魔神为了彰扬他们好战的天性,他们天生在双肘部就生有两个锋利的刀刃,随着年龄的成长进阶为大恶魔后他们的刀刃更是达到无坚不摧的程度。而对于速度的专长则让他们将这项优势发挥到最大化。
然而,在眼前这个瞳孔略微泛着银光的女人的面前,他的心中战斗的火焰全部熄灭,只想快点、尽快从她眼前逃离。月光下那动人无比却又散发着极度危险气息的身姿,就仿佛族内成记载的猎刀魔中最大也是最令他们恐惧的叛徒——银月恶魔。
中位恶魔记得,光是死在那银月恶魔手里的猎刀魔就不下千位之数,其中不乏许多族内的精英,那一任的猎刀魔族长,一个恶魔领主更是被其凶残地斩于阴刃之下。眼前的那个“恶魔”和书中对于银月恶魔的描述简直分毫不差。同样得美丽得让人几乎忍不住呆立原地,更同样得散发着仿佛要将人撕碎的恐怖杀气。
“今天,心情不好呢。你竟然还想来打扰他的休息?”夏雅冷冽的视线盯着猎刀魔,道:“就拿你试刀了。”
“银刃。”
随着她清冷的声音低吟,耀眼的银光仿佛将整片夜色染得如同白昼,下一秒,猎刀魔失去了生机。
他无比后悔信誓旦旦接下了这个看似无比容易的任务。
为什么,还隔着五百米就被发现了?
他从始至终都不明白。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比他更像是个刺客的绝代杀手。
“风暴将至吗?”
轻轻地拾起了那枚能量结晶后,夏雅幽幽地说道,身姿隐入夜中。
她会变得更强,更强的……
破败的都市的夜幕中,在被残忍地削成两半的恶魔身上,仿佛还有着青色的气流萦绕不散……
…………
在体育馆的地下,一间光线微弱的实验室中,一名娇小的少女正忙左忙右,时而操着笔低下头冥思苦想,然后突然一脸欣喜地快速地书写着什么,时而又愁眉苦脸嘟着嘴嗫嚅着些什么。
可以看到,这间不大不小的屋子里陈放了许许多多各式的器械和材料,而在桌面上则整齐地叠着一堆算式、数据和方程,时不时这些纸张的高度又会增加一些。尽管东西很多,但这间屋子却没有杂乱的感觉,反而显得井井有条,显示了主人精细的性格。
在本该密密麻麻地放满资料的桌子上,却明显地空出了一块地方,那里,立着一个相框,相框中,是一脸幸福微笑的少女,小男孩和一个一脸儒雅笑容的中年男子,最后,在少女的脚边,还有着一只亲昵地蹭着她的脚儿的博美犬。
…………
这个夜,似乎注定会发生许多事儿。
中心大厦。
“你放水了吧。”
“……你的错觉吧,他的实力很强,就算是我也无法一时间击倒他。”
“我不是命令你,只要见到刘枫就竭尽全力杀了他吗!啊?你这杂种!”陆沉第一次无法控制住情绪外露,歇斯底里地一拳揍在了林子瞻的脸上,瞬间将他的嘴唇打得破开,鲜血直流。
“说话啊!你难道忘记了埋在你身体里的东西了?我现在就让你想起来!”陆沉阴狠地说着,夜枭般地笑着突然将手握紧,仿佛要碾碎什么东西似的用力捏了下去。
“啊啊啊啊!!!”
就算被正面揍了一拳依旧面不改色的林子瞻在陆沉这莫名的动作下却瞬间变了脸色,他瞪大了殷红的眼睛,蹲俯在了地上,从齿缝间忍不住露出了丝丝惨叫。
“看来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啊!?”陆沉狰狞地笑着,狠狠地用脚踩踏着林子瞻的脑袋。并且加大了手上用捏力的力度。
“哈哈哈哈!!!”陆沉狂笑着,似乎是将这几日在林子瞻身上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他叫嚣道:“听到了吗?下次你再违抗我的命令,就不止是让你尝尝血种的滋味就算了!你可别忘了你的妹妹还在我的手上呢!别忘了谁才是主导者!”
他像是要捏碎什么一样,手上的力道瞬间加到了最大,甚至让指甲陷入了肉中刺出了血来。但是,预料中的惨叫并没有传入陆沉的耳中。他忍不住心道不妙——该不会这样就玩死了吧?
“狂热右手。”
一个低沉得仿佛来自炼狱深渊的魔鬼的声音打破了他的遐想。
他低头一看,只见林子瞻正用着那双仿佛要喷火却又死寂一片的眼睛看着他,嘴角不断淌出的鲜血证明了他刚才对林子瞻的重击并非全无效果。但这一刻他已经无暇去想这些。
一道巨大的高温火柱猛地从林子瞻的右手间激射而出,这极近的距离之下他几乎不无可避。
“血盾!”
他急忙动用异能,鲜血透过手指飞速流出,转眼间就形成了一个比火柱的侧面积略大的猩红盾牌。并且鲜血还没有停止流淌,在盾牌形成之后继续加固着盾牌,看陆沉那模样,似乎是不把全部的精神力都用上是不会停止了。
轰!
就算他反应及时,依然被这股巨大的冲击力直接震飞到了墙上,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精神力形成的血盾更是顷刻间融化消失。
“痛啊!啊!”
他全身的衣服都变成了焦黑一片,后背重重地砸在墙上更是让他五脏六腑皆在翻腾,疼得他死去活来。然而这还不算完。
就在陆沉赶忙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只看到一阵黑光闪过,一只灰黑色的手掌急速放大,瞬间扼住了他的喉咙。
“无情左手。”
陆沉只觉得呼吸瞬间变得艰难,而全身的温度也仿佛要被那只带着魔性的手掌吸收干净似的,恐慌和绝望的情感让他瞬间屎尿皆流,眼泪鼻涕更是一下子打湿了林子瞻的左手,“放,放开我,啊,我,我死了,血种,可是会爆发,的哟,你也逃不了一死!”
“我说过,你怎样对待我都可以。但是……”林子瞻的怒火让他那无情的左手上的红热现象更加明显了,“我无法原谅你侮辱芷萱!不管是行为上,还是言语上!”
“放下他。”
一道灿烂的电光闪起,却是陆雪霏手握一把全由电光缭绕而成的电光剑,抵在了林子瞻的左后胸处,她淡淡道:“他死了,你、我、你我的妹妹全都要死。”
噗通一声,林子瞻将陆沉拽起的手一松,陆沉便掉在了地上。
“你这个疯子,****,脑残!你知不道你这样做——”陆沉歇斯底里地叫着,眼中残留着挥之不去的恐惧。可这时林子瞻已经走出了这间房间并关上了门。
“啊,雪霏,多亏了你,哈,我一定会对你,对你们姐妹好一点的!”陆沉作着谁也不会信的保证,诡异地笑着,扭动着在地上站不起来的躯体,靠近了陆雪霏。
陆雪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接着驾轻就熟般褪去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了其下那伤痕累累的娇躯。
她的脸上依旧冷漠,却不妨碍她预知道片刻之后自己那春情勃发的雌兽般耻辱的模样,她只是清冷着说道:“不必了,只要你不打破不对我妹妹下手的约定就好了。”
听到这句话,准确的说是“妹妹”二字的时候,陆沉像是想起了刚才林子瞻所做的事情,瞬间露出了阴狠和后怕交杂的表情,用力地将指甲刺入了陆雪霏那刚刚愈合的刀痕……
房间内,瞬间响起了女子忍耐痛苦的闷哼声。
而门外的世界,林子瞻蹒跚地走回那间陈放冰棺的房间,深情地看着棺中的人儿,随即忍耐不住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那一滩鲜血中夹杂了细细小小一块块的内脏碎块,过多的血液一下子覆盖满了整个冰棺。
那血,红得仿佛燃烧的火焰,炽热得也宛若火焰。
林子瞻一下子慌了神,急忙用手在冰棺上疯狂地擦了起来,似乎是害怕血液的温度会将冰棺融化一样,奋力地想将那炽热的鲜血擦去。却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的手掌对冰棺来说同样是炽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