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同痴人说梦,充满着喧哗与骚动,却没有任何意义。”
——莎士比亚《麦克白》
夜已深,俞景行工作室的门虚掩着,俞景行正在灯下信笔疾书着什么。
“您还没睡?我可以进来吗?”叶清欢站在工作室门口,轻轻地问。
“请进!”俞景行应道。
“这是两万元钱,我先还您!”叶清欢从包里拿出一叠钱来,放在俞景行的书桌上。最近,朵朵还了一部分钱,再加上叶清欢自己先前攒的,正好两万。
“还钱的事不用急!”俞景行这才抬起头来,“清欢,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跟我说。”
“谢谢您,剩下的钱我会尽快还您。您在谱曲?”叶清欢看到桌上堆着好些五线谱。
“嗯,一个导演找我给他即将推出的大片作主题曲,可最近事情多,实在没灵感。”俞景行双手撑着脑袋,一副烦躁的模样。
“俞先生……”叶清欢欲言又止。
“什么事,你尽管说。”俞景行看着叶清欢。
“我最近也写了一首曲子,想……拿给您看看,请您多指点。”叶清欢寒假中将自己在火车上即兴写的那首曲子重新整理了一遍,这是她亲手谱的第一支曲子,因此格外希望得到俞景行这样专业素养出众的音乐家的点评。
“你写的?好,放在这儿吧。”俞景行点点头,继续埋头工作。
“那您早些休息,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叶清欢转身离开,并轻轻将门合上。
过了几天,叶清欢正在上课,忽然接到了俞景行的电话,让她马上过来。
“我有个朋友最近要开演唱会,但乐队大提琴手出了点问题,我推荐你顶上!”见到一下课就气喘吁吁赶来的叶清欢,俞景行劈头就是这么一句。
“我……”叶清欢非常诧异,“可是,我从没有在大型公共场合的表演经验啊!”
“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俞景行看着她,目光中充满鼓励,“我认为你行。何况还有一两周时间,我希望你能抽出时间来,好好跟整个乐队磨合一下。”
“可是……”叶清欢心里完全没有底。
“不用可是了,”俞景行一摆手,“下午,我就带你去见我的这位朋友。这几天你就住在我的书房吧,省得跑来跑去,浪费时间。”
“那,那好吧,我现在先回学校,将事情交代一下。”叶清欢觉得有些晕,她明白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但同时对她的琴技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等等,”俞景行突然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口的叶清欢,“上次你放在我桌上的那首曲子真的是你写的?”
“恩,我在回家的火车上写的,当初有很多感触,特别想把自己心里的那些情绪表达出来。”叶清欢想起自己创作这支曲子时的心情和后来发生的一切,不禁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俞景行的表情很严肃。
“还没有名字呢!我写的是自己的故乡,以及在故乡遇到的那些人、那些事。我的故乡是个开满蔷薇的小镇,我想就叫《蔷薇小镇》吧!”叶清欢看着俞景行的表情,心里有些忐忑,“俞先生,是不是,我这支曲子写得很烂啊?”
“哦,不是,你第一次谱曲,能作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有些小的不足,到时我给你改改。”俞景行的神情缓和下来,温和的微笑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没事了,你快回去处理学校里的事情吧。下午,我在这等你!”
叶清欢向辅导员请了几天假,又整理了一些衣物,吃过中饭,她顾不上歇息便匆匆往俞景行的别墅赶。下午,叶清欢见到了俞景行的那位朋友——目前歌坛璀璨夺目的新星J先生。J先生刚刚获得好几个国际音乐大奖,在国内音乐界一时风头无双。起初,J先生对叶清欢替代之前那位大提琴手出场颇为担心,认为她年龄尚小,对自己所演唱歌曲的精髓理会不够。但没想到,几次排演下来,叶清欢跟乐队的配合出奇地顺利,效果比以往排演的还要好。
“VERY GOOD ,就她了,俞景行,I LOVEYOU,这次你算给我找对宝了!”性格奔放的J先生冲着俞景行大喊道,接着他又给叶清欢来了一个热烈的熊抱,弄得叶清欢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临上场前,叶清欢盘起长发,又换上了她自己最爱的外婆亲手为她缝制的那条宝蓝色真丝连衣裙。毕竟是大型演唱会,她虽然只是乐队中的一个小角色,但也不能穿得太寒酸,丢了J先生和俞景行的脸。
“等下,清欢,似乎还差点什么!”俞景行端详许久,忽然转身在一个女化妆师耳边低语了几句。女化妆师点头,转身出去。片刻,她拿着一串晶莹洁白的珍珠项链走了进来。
俞景行接过珠链,将叶清欢拉到镜子前,然后走到叶清欢身后,亲自将它戴在了叶清欢雪白修长的颈项上。霎时,镜子中的那个美人异常明艳生动起来。
“看看,你现在多美,清欢!”俞景行目光灼热地看着叶清欢,像是在打量一件精美的私人藏品。
“俞先生,有劳你了!我,该上场了!”叶清欢连忙避开俞景行火热的目光,低着头走了出去。望着叶清欢推门出去的身影,俞景行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唇角浮起一个不被人察觉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演唱会非常成功,J先生很是高兴,当即奖励了所有乐队成员每人一个大红包。之后,俞景行开始刻意地为叶清欢制造机会,叶清欢上台演奏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并逐渐成为很多知名音乐人钦点的伴奏乐队首席大提琴手。
对于叶清欢来说,巨大华美的舞台曾经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这么轻易地走近舞台,并在舞台上全情投入地展示自己的音乐才华,实现自己的音乐梦想。而更令她始料未及的是,舞台原来拥有两张完全不同的脸,华丽的灯光背后是残酷的名利追逐与无边的心灵黑洞,伴随着那些七色迷离的音乐所响起的,不再是音乐人对这个世界单纯的热爱,而是一场场无意义的喧哗与骚动。
叶清欢不止一次看到某知名组合成员在台上亲密无间,谈笑风生,可刚转身走到台下就开始唇枪舌剑、明争暗斗;某当红辣子鸡站在舞台上声泪俱下地抒发自己对音乐对歌迷的热爱,背后却大骂那些省下早餐钱来听他演唱会的小女生是SB;更有甚者,沉溺于酒精和毒品,终日吞云吐雾,花天酒地。尽管每次出场都会获得可观的收入,但叶清欢真心觉得很累,她厌恶华丽舞台背后那些见不得光的龌蹉,她开始怀念小镇木屋里谢老师简单纯粹的大提琴声与七条巷紫藤花墙下兰郁对音乐顽固而彻底的坚守。
这一日,又有一场演唱会需要叶清欢的大提琴伴奏。叶清欢即将上台之前,俞景行叫住了她,问“清欢,你喜不喜欢这种站在舞台上的感觉?”
“坦白说,我还不是很习惯这种生活,我只希望能将音乐里的故事和心境演绎给那些懂得的人听,不一定需要华美的舞台和这么多的观众!”叶清欢想了想,大胆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