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头叹了口气,“闻所未闻呐,她额头上的那个胭脂,我以为是她自己就有的,但是我不小心碰掉了,里面竟然是一个比指甲盖大小还要小的孔儿,我顺着打开一看,就是里面的这幅样子。”
舒璐鸢蹙眉,她转而看着苏直,“我能看看平儿的尸体吗?”
苏直微微蹙眉,刚想要拒绝,可是想到了什么,还是点头,看着孙老头,“刚刚送来的那个女尸呢?”
孙老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在那里,她的额头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胭脂,我估计跟这个死者是一样的。”
舒璐鸢连忙走过去,一靠近平儿的尸体,她身上的绿灵石的反应就开始变大了。
舒璐鸢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走过去,小金龙也察觉到了什么,“主人,别担心,如果她的脑袋里面是空的,那么就没有什么威胁性,里面的脑袋应该只是那个邪修留下的一团气而已。”
“真是疯了。”舒璐鸢心里想着,不过听了小金龙的话,她也不担心了。
苏直从后面跟过来,孙老头自然不会让这个女孩子过来掀起白布,他上前绕过去,“夫人,您可得做好准备,虽然说我还没有打开这女子的头部,但是也差不多了,您若是执意要看,还是准备好,节哀顺变。”
舒璐鸢点头,“好,有劳孙仵作。”
孙老头拿着那个铁棒,从平儿的头部开始,缓缓的一点点的掀开。
而此时,舒璐鸢身上的绿灵石的反应也是最为强烈的,寒意一阵阵的从绿灵石里慢慢的不容拒绝的渗透进她的身体里,好像在警告舒璐鸢危险已经来临。
可是舒璐鸢既然已经知道没有什么威胁了,自然也不会真的担心什么。
只是看着平儿的脸慢慢地出现,舒璐鸢的心里忽然觉得有些难受了。
当初第一面见到她的样子,这几天的相处,她也能感受到平儿是真心想留在身边的,而且对于她提出的要她去勾搭苏直的条件,平儿也没有拒绝,当然,她也是真的多半喜欢苏直才同意的。
但是这样的一个人,称得上是一个好姑娘,她死前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舒璐鸢不解,不知道,她很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为了报仇,也为了自己。
看着舒璐鸢的样子,苏直有些不忍,以为她真的是为了平儿难受,他伸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夫人别担心,总有一天会抓到凶手的,平儿也能安心。”
舒璐鸢笑了笑,不知道还要到什么时候,只是此时,她觉得有些难过。
“孙仵作,能否知道平儿具体是什么时辰死的?”
孙老头微微蹙眉,捏着平儿的胳膊,语气沉重,“死者身上的关节,刚刚送来的时候已经不能弯曲了,十分的僵直,已经是过了三四个时辰了,现在已经开始有所缓解,估计死亡时间就在昨天晚上下半夜的时候。”
舒璐鸢和苏直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愕,“下半夜?真的吗?也就是说,昨天下午我和小乔他们离开花楼的时候,平儿虽然不见了,但是她还活着?”
苏直蹙眉,看着孙老头,“真的不会弄错吗?是昨天晚上下半夜?”
孙老头点了点头,指着平儿身上出现的斑点,“你们看,这个斑只有在死人的身上才会出现,但是刚死的人是不会出现的,一般是半个时辰死了之后,会越来越多,积坠的时候颜色也会随之加深,像这样的颜色,已经是很深了,三四个时辰是不会有错的。”
舒璐鸢虽然也知道这种事情的存在,但是毕竟不太了解,她心里忽然难受起来,若是昨天晚上的时候,一开始就知道平儿会出事,她宁可不举办宴会,也不会让人草草的找了一圈就完事了,那个时候,平儿应该还活着的。
舒璐鸢站在那里,浑身发冷,有些瑟缩的发抖,小金龙在里面用内里温暖她的体温,似乎也无济于事,她就是觉得冷,这个房间,这里的人,都非常的冷。
“主人,别多想了,那平儿的寿命也是尽了,这也是她的宿命,这种死法多半是那个邪修干的,吸干了她的脑髓,可以增长功力,从中就可以看出,那个邪修也等不及了,要开始积攒自己的能力了。”舒璐鸢抿了抿唇,心里渐渐地缓和下来。
小金龙的话并无道理,她顿了顿,看着苏直,“肯请苏大人一定要找出凶手,为平儿报仇。”
这是自然。
这句话若是有其他的人说出来,并无什么不妥,但是苏直此时觉得,若是由舒璐鸢说出来,却有些怪异。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舒璐鸢若是有什么事情,她一定是胜券在握的,并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其他人的身上。
或许自己是一种错觉,她毕竟也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平头百姓,有什么道理出了事情不依靠官府呢?
当初相安无事的时候,在城墙下面对数千怀有恶意的百姓黎民,她的慈悲心显得有些可笑,自己也却是在心里觉得有些妇人之仁,但是回头一想,她所秉持着,不正是自己一开始的初心吗?
只有浸淫官场多年的自己,权衡利害之后,选择对于自己最有利的局面和方法去处理一件事情,却忘记了,他没有从根本上为其他人的无辜着想。
其实并不是没有两全其美的方法,只是当时,两全其美的方法花费的时间更长,人力物力更大,他选择了最明智的一种。
舒璐鸢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阳光一下子挥洒进来,舒璐鸢的整个背影都陷在光影里,羸弱却坚定。
苏直站在那里反而有些看不懂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虚伪了,他羡慕她的赤子之心,欣赏她的过人的才能,但是他从未与自己做过比较,只因为他是个女人,他站在男人的角度去品评他所做的一切,得出的结论也不过是与众不同而已。
若是站在平等的角度上,他甚至有些看不起自己,多少人说自己爱民如子,他做到了吗?
没有,他在解决难民之害的时候,总是想着保全大多数的百姓,但是选择权却给了他们,是生是死,逆者亡,顺者昌,这个道理他是用来安慰自己和那个皇帝的。
但是那些头脑一热就选择错了的难民呢?
哦,死了。
无人记得那时的城墙下埋了多少白骨,也无人记得那天大火烧的半边天都通红通红的,热浪滚滚,整个京城里,安静却又喧嚣,他一手促成了这场不战而胜的大事,真正的坐到了无与伦比,一面是安详太平的帝城,富贵百姓沉醉温柔乡,一面是破败寒冷的城墙,他们企图进入这里,他捍卫着,引导着让他们掉入了死牢。
一将功成万骨枯,确实如此。
孙老头看着苏直的脸色十分的难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走掉的那位夫人的缘故,他慢慢的把平儿山上的白布重新的盖在身上,“苏大人?”
孙老头连连叫了好几声,苏直才反应过来,目光里已经换了几遍的神色,最后沉稳却又慌乱。
“哦,这件事情不能外传。”他这句话他喃喃了好几遍,告诉自己,也告诉孙老头。
绝对不能外传,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孙老头点头称是,“那这两具尸体要怎么处理?”
其实苏直心里已经有了处理的方式,但是他现在不能说,“等上面的通知吧。”
他是大官,所有的人都要听命行事,上面是谁?还是他的意思,只不过他不能直接说出来,他得找人转达,这样才能显示出这件事情的重视和严肃。
苏直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冲着那个阳光的方向,那个通透的人刚刚走过的门槛,他也跟着走了出去。
舒璐鸢早就已经回了大牢,只是没有苏直的引领,人家大牢的人根本就不让她进去,舒璐鸢觉得有些好笑。
难道她进去也不成?
她也不能离开,苏直没说要放了她,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人在里面。
好不容易等了一会儿,等来了苏直,看着他跟方才的模样好像不太一样了。
“苏大人?我还以为你很快就跟上来了,怎么走得有些慢?”
她当然不能够出口责怪,只能说的委婉。
苏直微微颔首,对着旁边的官差挥了挥手,官差随即就让开了路,他伸手,依然是谦虚谨慎的模样,“夫人请。”
舒璐鸢觉得此时真是笑话,在这个牢里,苏直还讲究这些礼数,真真是好笑极了。
舒璐鸢走进去,“苏大人,我还是回原来的牢房吗?”
苏直点了点头,招来一个官差,看着舒璐鸢说道:“委屈夫人了。”
舒璐鸢点头,“没关系的,查案子更要紧,只是……”
“夫人有话直说。”
“我知道我有些多管闲事了,大人心里或许还在责怪怀疑昨夜打人被带走的事情,但是一码归一码,像大人这样朗月清风的人,应该不至于把一个没有嫌疑的女人,扣上一顶杀人的帽子吧,虽然不谈男女之情,小乔为人也是个性爽朗的,或许她认识大人的方式有些不太妥当,若是大人能够网开一面,小乔定然会对大人感恩戴德的。”
苏直微微蹙眉,脸上的神情随即一松。
他勾了勾唇角,眼里的情绪意味不明。
“夫人想让我放了小乔?”
“不敢,只是想让苏大人按规矩办事。”没有证据,凭什么抓人呢?
苏直一只手捏着自己的衣袖,并不显得十分和善和随意。
他看着舒璐鸢的脸,目光里温和却带着一丝的默然。
“夫人,你怎么那么确定,小乔就是个好人呢?你怎么知道,我对于这件事情,没有按照规矩办事?夫人为何会以为,我抓她,就是为了公报私仇呢?”
苏直一连问了几句话,舒璐鸢有些哑口无言,她怎么去解释小乔的好,只是自己的直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