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品言僵硬的抬头看着,眼前的女人像是从来不认识一般,却又格外的熟悉。
“阿菲?”
燕飞公主勾了勾唇角,讥诮的看着他,“本宫乃是皇上的亲妹妹,燕飞公主,不是什么阿菲。”
“燕飞公主?公主?你是公主?”
燕飞丝毫不意外他的表现,冷哼了一声,“听说你在牢里骂了我三天三夜,就是想见我一面,本宫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给你个机会,就过来给你送行,许品言,你有什么想说的?”
“你是公主?”他喃喃的反复说着一句话,燕飞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招了招手,立刻有太监端上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一个酒杯。
舒璐鸢在那里看着,也知道燕飞公主要做什么了。
到底是不死不休的情义,许品言拿走了燕飞公主的半条命,她总要加倍讨回来的。
燕飞公主拿过酒盏,放在亭子里的桌子上,挥了挥手,众人退下去,老老实实的等在亭子外面淋着雨。
燕飞公主走到凳子那边坐着,看着许品言,目光有些深远,“当初我遇到你,也是这样的天气,现在告别你,也是这样的天气,就算是命,一个轮回总是值了。”
许品言呆滞的跪在那里,听到燕飞公主的话,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堂堂一个公主跟一个男人纠缠不清,还没名没分的住在了一起吗?”
许品言的嘴唇微微的颤抖着,目光里看不清是什么心情。
燕飞公主拿着桌子上的酒盏递过去,“皇兄要杀了你,我不肯,我想让你后悔一辈子,但是现在我又后悔了,不杀了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许品言颤栗的看着那杯酒,“阿菲,一日夫妻……”
“我们不是夫妻,许品言,你若是个男人,就喝了它,本宫不会牵累你的家人,否则,只能让他们代替你死。”
许品言闭了闭眼睛,两行泪就那么淌出来了。
“阿菲……”
“阿菲早就死了,被你关进了大牢,许品言,我们之间不是不见就能忘却的,必须不死不休。”
许品言抬头,正式的抬头看着她,目光里多是懊悔和恼恨,这一步是怎么造成的?都是他自己,还能有谁?
许品言接过那酒盏,澄清的玉酿微微一晃,晃得人心神俱灭。
许品言轻轻笑了笑,抬头看着她,“公主,你说得对,必须不死不休,我追逐了半生的名利,没想到唾手可得,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但愿恩怨两清,别牵连我的家人。”
说罢,他一仰头,酒就进了他的口里。
燕飞公主面色波澜不惊,平静的招呼人,“来人,回宫。”
雨依然是缠缠绵绵的下着,只是凄冷了些。
许品言放下酒盏,外面的衙役进来拉着他继续赶路。
华丽的马车渐行渐远,消失在雨里,许品言的神色也渐渐地泯灭。
等到马车走出好远,许品言的脚步终于停下了,忽然倒了下去,如同一阵秋风,倒在地上,溅起了几滴水花,面色冰冷。
舒璐鸢在那里看着唏嘘不已,这许品言本就该死,没什么可同情的,只是不知道那燕飞公主,往后又是什么模样。
小乔看她出神,晃了晃她,“你看什么呢?我让你看那些城外要往里面挤的百姓,你瞧瞧,一群乱臣贼子。”
舒璐鸢蹙眉,“怎么能这么说?难民不是乱臣贼子?”
小乔讥诮的看着她,“你知道什么?这些难民不值得可怜,真正值得可怜的难民早就死在了路上,这些难民一路打砸抢烧,一路奸淫掳掠,一路茹毛饮血猜到了京城,瞧瞧,砸门的多有力气,没力气能砸的动门?”
舒璐鸢无语,虽然说有点道理,但是她又没真正的见过这些难民作恶,她从一开始就把难民定义为弱者,所以苏直来寻求帮助的时候,她二话没说。
“小乔,你之前不也是家乡遇了难吗?他们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吗?”
“呵呵,什么难民?不过是一群土匪而已。”小乔说到这里,眼里露出几分犀利,冷哼了一句,“迟早会有报应的。”
舒璐鸢抿唇,“苏大人让我们去施粥,要不要一起去?”
小乔摇头,“不去,我那点可怜的同情心早就没了,他们死不死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你啊,也不知道以前是什么样的,我对你真好奇。”
小乔抬头看着她,眼里有些幽深,忽然笑了笑,“可能是我的个人魅力足够大,那我更得保持神秘感,不然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舒璐鸢笑了笑,“我迟早会知道。”这话说得容易,做起来也简单,只是她暂时不想去做。
“对了,那个苏直,他……”小乔欲言又止,忽然又停下了,“他怎么那么清贫?我来了这里,朝中的百官也见了不少,唯独这个苏直没来过,他是没钱吗?”
舒璐鸢莞尔一笑,“人家苏大人是清官,是坦坦荡荡的君子,他不会来这里的。”
“且,君子就不能来吗?他家里有没有母老虎管束,况且来我们这里的,哪个人不是自诩为君子?”
“他不一样,他是个好官,等你以后就知道了。”舒璐鸢说着,伸了个懒腰,“哎,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这么短的时间就回去了?”
舒璐鸢笑着抬了抬下巴,示意小乔看下面,就看着客栈门口站着一个一袭黑衣的人,宋墨衣撑着伞,抬头看着舒璐鸢的方向,目光幽深,舒璐鸢挥了挥手,“不短了,我走了。”
说着,就一溜烟跑了下去。
宋墨衣无奈的看着她飞快地跑出来,连过去给她撑着伞,语气佯装生气,“跟里面的老妈子谈好了?”
舒璐鸢瞪大了眼睛,糟了,她忘记了。
“我看着这里面生意可真是好极了,我看就不要说了,我们能赚不少钱呢。”
宋墨衣搂着她往回走,生怕被雨淋到,自己一般的身子都湿了,舒璐鸢进去,闻到了香喷喷的粥的味道,笑了笑,“这么快就好了?”
宋墨衣嗯了一声,“一会儿让大个子和老张去送就行了,我们不用去。”
舒璐鸢蹙眉,想起了刚刚小乔说起这些难民的神情,一脸的不屑。
“他们根本不是难民,他们是一群乱臣贼子。”
“他们算什么难民?不过是一群土匪罢了。”
舒璐鸢耳边回荡着这两句话,她忍不住好奇心,“我想去看看。”
宋墨衣蹙眉,“你……”
“我又不亲自去,我就是在远处看看就行了,瞧瞧这帝城的官府几乎都出动了,连官兵都来了,这些难民一定不简单,我去看一眼就回来。”
宋墨衣无奈,“我跟你一起去。”
舒璐鸢点了点头,老张他们把粥装在一个木桶里,和大个子抬着一个人高的大桶,很是吃力。
惊羽和小白也前后抬着一个桶,只是两个人说说笑笑的,轻松得很,老张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两个娃娃怎么这么大的力气?都不费劲啊。”
“这算什么?更重的我们都抬过。”惊羽不以为意地说道。
“就是,就算是给我们一座山……”小白戛然而止,“一座山可能抬不起来。”
舒璐鸢轻笑,“少说话,赶紧过去。”
舒璐鸢和宋墨衣各打着一把伞,看着他们把粥装上了马车,然后进了马车。
“老板娘,掌柜的,你们也上去吧。”
舒璐鸢摇了摇头,她可不想跟两桶粥坐在一起,“算了,我们还是走着就行了,你们去吧。”
老张点头,也不客气,当下就跟大个子跳上了马车,小白和惊羽和上去了,马车缓缓地去了城门口的方向。
舒璐鸢看着街上空无一人,有的店铺都关门了,恐怕也担心灾民涌进来,会造成什么伤害,可是难民真的跟强盗一样吗?
“你为何非要过来看看?”宋墨衣温润的声音传来。
舒璐鸢轻叹,“我也不知道,从我来这里开始,就一直对这些事情很好奇,如果不知道的话就会很难受,不受控制啊,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小乔,她也是个难民,原本我想帮她,但是她死活非得进花楼,你说哪有好好的姑娘非去不可的?”
“是有些奇怪,但是也不要去插手,这里随时都会出现一个陷阱,等着我们跳下去,这些难民也是,天数自然有轮回,不是我们挥一挥手,就能万事长安的。”
舒璐鸢点了点头,“其实我很佩服苏直,墨衣,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你没感觉到吗?我们靠自己的能力去赢得尊重,他也是一样,但是他比我们付出了更多,他没有灵力,不会法术,却一点一点的把天下事情捋顺清楚。”
宋墨衣一开始微微蹙眉,最后还是点头承认,“苏直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人才,他治理国家的能力首屈一指,但是他是我们最大的怀疑对象,璐鸢,你一定要小心,不能跟他接触太多。”
“我知道,我一直都戒备着,只是敬佩他的人品罢了。”
宋墨衣点了点头,“花倾心和柳青魅那里还没有消息,不过清风传来消息,说是帝城有人在查你,是苏直吗?”
舒璐鸢微微一僵,点了点头,心里沉了下去,苏直还是不相信她,竟然查她?不过也对,要是换了自己,也不会相信的。
“他刨根问底我们的来历,我只能把清风的位置说出来,清风怎么说?”
“说你是他的小表妹,在西南沈家住了几年,不过这几年家道中落,不常回去走动了。”
舒璐鸢点了点头,“这样就很好。不过苏直派人去查我,也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邪修的嫌疑又少了一点。”
要是邪修,才不会这么麻烦,一定是有目的的接近他们。
两个人一路走着,鞋子都快被打湿了,但是雨也不大,濛濛细雨打在身上,凉凉的有些温软。
没过一会儿到了城门口,看着马车停了下来,几个官兵从里面拿出粥,抬到城楼上,用绳子给他们慢慢的放下去。
已经有几家酒楼一起过来送粥了,苏直一直冒着雨在一旁跟几个官员商议事情,没有看到他们。
舒璐鸢看着他,好像看到了爷爷年轻的时候忠肝义胆,把一切都交给了皇帝和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