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间愤怒地坐下来，感觉九十多岁的年龄就像是他肩上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开始追寻这只青牛的时候，他刚刚奉天皇之命来到中国，那时候他还没有那么多的化名，他还不叫日间，那时候他还叫着自己的本名--加藤五郎。多遥远的名字啊，现在想起来好像是在叫着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名一样。那时候，已经病入膏肓的老爸给他来了一封密信，告诉他无论如何都要到中国西部的那座大山之中，找到一只青牛，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把青牛带回日本。
老爸年轻的时候，一直在中国游历，他的身份是旅行作家，可日间知道，老爸是日本军部安插到中国的间谍，用来了解中国的风土人情，早在发动战争几十年前，日本就已经打算同自己的邻居开战了。
老爸向自己详细地讲述了这只青牛的神奇之处（后来还写在了老爸的旅行杂记之中），并且告诉他，如果能找到那只青牛的话，那只青牛也许会救老爸一命。
那时候的他年轻力壮，在中国这片肥沃的土地上予取予求，他觉得这件事很快就会解决，没想到会拖这么久，他累了。
造化弄人。
为什么大日本帝国会在那个时候崩溃、投降，为什么老爸会挺不过那一年的时间？
已经多少年了，老爸早就已经入土，就连自己都已经变成了一个垂死的老人。好像岁月已经风干了一切想法，为什么还要坚持这场已经输掉了的战争呢？因为走到这一步，他满脑子除了找到青牛，已经没有其他想法了。一旦拥有青牛，青牛将与他融为一体，现在他就感觉好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不见了一样，七十年了，真的已经别无选择。他想，现在感觉累也未尝不好，这至少能掩饰他的愤怒和失望。
“我怎样才能让你相信呢？”
小李紧盯着面前的老人，想确定现在的情况究竟是个凶兆还是个机会，赤木也密切注视着小李的一举一动，事态的发展超出了他们的预想，陷入了一个复杂而危险的境地。日间能感觉出来，身后的赤木已经热血沸腾，跃跃欲试了，日间已经嗅到，赤木身上那种杀人的时候才会出现的气味又出现了，赤木正在变成一只野兽，一只随时会吃人的怪物。
“你可以把你的手提箱给我。”停了好一会，小李阴恻恻地说。
赤木放声大笑起来，摘下来自己的眼镜。他在等老大的指示，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暗示，他保证在一分钟之内，搞定面前的这三个小混混。
可是日间没有任何暗示，只是平静地说，“我想，我不能这么干。”
“妈的，我费了那么多劲，你欠我的。”小李继续凶巴巴地说，一边望着老人身后那个怪笑的混蛋。
不知道为什么，小李忽然觉得，那个文质彬彬的文物鉴定师，好像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是一种危险的气息。
日间也回头看了看这个“鉴定师”，然后笑了一下说，“赤木先生，不要着急，我和小李先生的生意还没有谈完。”
说完，日间转过身来，“我什么都不欠你的，是赵军耍了你，你根本没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日间停了一会，喘了口气，好像在思索着该怎么说下去，“但我愿意为了维持我们的合作而做出努力。”
“你什么意思？”
这个小李是个笨蛋，必须给他一些甜头，否则事情不会有好结果的，自己即便现在就杀掉他们，也于事无补，活了这么久，日间早就学会了忍耐，而且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必须说服小李停止暗杀赵军的行动。
“这不是我想要的青牛，”老人若有所思地说，“但这是件好作品，我愿意给你出十万买下它。即便他是假的，这只青牛我也要了！”
“那还不够我分给兄弟们的开支呢，别忘了，我有个兄弟必须得跑路了。”
“一旦确认了赵军安然无恙，我再给你五万，”日间继续加码，“如果你把他活着交给我，那就再加十万，如果你找到青牛，我们原来的交易继续进行，我不会少你一分钱的。”
小李消了消气，他盯着面前这个老人的眼睛，从裤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机。
“如果我能抓活的，我们到时候再讨论他的价钱，现在，先让我看看你的钱！”
“快打电话，时间宝贵！”日间感觉自己简直快要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