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炎热的夏日,尽管已到傍晚,经过一天炙热的太阳的煎烤,大地却仿佛仍然带着热气。街道上来来往往拥挤着下班的人群,马路上如流水线上的罐头似的车辆一辆紧挨着一辆,慢慢地行驶着,其中,偶尔夹带着不少的鸣笛声和饱含对由于塞车而不能尽快回家休息的不满的叫骂声。
此时,一栋普通的七层楼房里的第五层中。
这是一家普通的民居,从有点泛黄的墙壁上可以看得出这房子有点历史了。房子是很常见的三房两厅式,三间卧室,一个客厅,一个饭厅,一个洗手间,一个厨房,与厨房相连的还有一个小阳台,厨房与阳台正对着的是对面的街道,人往车来,车水马龙。
此时,厨房里静静地站着一个人,从那一头及腰长发和窈窕的身姿可以看得出:这是一个女生。窗外的纷攘喧嚣仿佛并没有影响到她,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煤气炉前,手里拿着一个白色勺子,不时地搅动着煤气炉上冒着热气的白色的汤。夕阳的柔光透过窗子轻轻地撒在她的脸上,微微翘起的浓密睫毛,泛着点水汽的棕色眼睛,不大不小微微挺立的鼻子,嫣红的唇瓣,泛着水一般的晶莹光泽,却不似果冻的明亮,反而带着一层暗色。这不是一张美人的脸,和妖冶、冷艳等词更是扯不上边,但是却让人看着非常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梁湘谊最近老是喜欢发呆,常常脑子里一片空白。
明明脑子里什么都没想,空白一片,却还是会常常突然像卡带一样,脑子的运转像是突然停住了,但又像在运转着,目光定在某个地方,眼睛失焦。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常常会带来坏的结果,就像现在。
手上传来的刺痛感把梁湘谊的思绪从虚空中唤了回来,烫和痛是梁湘谊现在唯一的感觉。那一声吐槽“靠”还没来得及吐出嘴巴,手早比意识更快地反应,被烫到的那一刻就松开了烫得发热的碗,等梁湘谊的思绪回来的那一刻,便只听到“碰”的一声,那是瓷器落在地上碎掉的声音。听到“碰”那一声清脆的声音时,第一时间浮现在梁湘谊脑海的就是:卧槽,这下死定了。
当“沓沓沓……”的脚步声传来时,梁湘谊还在向耶稣祈祷着不要让她家母上大人知道,很明显,梁湘谊是东方人,而耶稣是西方的神,所以说,她求错神了,而求错神的结果是--
很明显在客厅听到声音的人,走进来时,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惨不忍睹的残骸,脸色马上晴转多云,黑得像涂了墨鱼汁似的,恶狠狠地从牙缝中一点一点地挤出几个字来:“梁、湘、谊,这、是、你、这、个、月、来、打、破、的、第、几、个、碗?”
在母上大人的低气压下,努力缩小存在感的某人吞了吞口水,弱弱地回答:“第、第三个。”
“所以,你是以为我家是卖碗的?”母上大人进一步加大气压。
更加努力缩小存在感的某人弱弱地回答:“不、不是。”
“那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家里的碗是想咋样?”母上大人咬牙切齿道。
“不咋样。”努力想缩到墙角的某人弱弱道。
“不咋样?”这是把牙齿咬得响响的某位母上大人。
“其实,也不是很多啦,才,才三只。”这是在发现缩到墙角也阻止不了暴怒中的母上大人,心中小人正默默流泪的某人。
“不多?才?”梁湘谊可以发誓,她已经听到母上大人磨牙的声音了,如果是在漫画中的话,在说这话时,以母上大人为中心,方圆3米百分之一百全是火海。
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汗,猜测着挖个坑埋了自己以逃避母上大人怒火的可能性为多少的某人在认清楚眼前的事实后,再次认为“识时务者为俊杰”是不变的真理,于是,决定毫无骨气地向恶势力低头,弱弱地说到:“妈,我错了。”
“嗯哼。”这是怒火稍减的母上大人。
偷偷看了一眼母上大人,确定母上大人怒火稍减的某人继续道:“保证不会有下次。”
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一脸女王范的母上大人瞥了一眼快把头低到地下的某人的头顶,“然后呢?”
“然后?”呜呜呜呜,就知道母上大人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梁湘谊抬起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用那双泛着水汽的棕色眼睛看着自家母上大人,希望她从轻发落。
“一个月零用。”这是铁石心肠的母上大人。
一个月零用???那三个碗有那么贵么?在街边买就2元一个,3个也就才6元,要不要扣一个月零用这么狠?这分明是趁火打劫嘛,母上大人,你是早有预谋呢,早有预谋呢,还是早有预谋呢?
“怎么?你有意见?”母上大人挑了挑眉。
“没有。”再次可耻地向恶势力低头的某人一脸诚恳地说道。
“咔嚓。”一声的开门声从客厅那里传来,打破了面前的局面。“我回来了,能吃饭了吗?”声音有点沙哑,又略带点生涩,可以听得出声音的主人是一个正值青春期变声的男生。
原本黑化了的母上大人脸上马上阳光灿烂,万里无云,笑道:“嘉豪回来啦。”说着便朝客厅吼一嗓子:“马上能吃饭了。”回过头,便变脸似的板着脸对梁湘谊说:“赶快勺一碗汤给你弟弟,这次不要再打破碗了。”
“是。”接到命令的梁某人弱弱的回答道。
再次瞥了一眼可怜兮兮的梁某人的母上大人终于心满意足地向客厅踱去,准备询问她的宝贝儿子这一天的状况,顺带交流一下母子感情。嗯,为了和谐的家庭环境,这是必须的。
看着母上大人离去的背影,梁湘谊撇着嘴巴喃喃道:“我是充话费送的吧?还是超市促销方便面时送的?反正一定不是亲生的……”而后闷笑了一声,嘴角却不禁向上扯了扯,扯出一个苦涩的弧线,带着一点微微的悲伤和些许落寞。
晚饭期间,母上大人一个劲儿问儿子近日在校的情况,父亲不时插上两句,三人说说笑笑的,梁湘谊只低垂着眼,一言不发,静静地吃着饭菜。
晚饭吃完后,梁湘谊一如既往地利索地收拾好碗筷后,便匆匆回到了卧室里。此时,太阳早已日落西山,房间里一片昏暗。
梁湘谊没有按开房间天花板上的灯,只是静静地打开书桌上台灯的开关,明亮的光线一刹那照亮黑暗的房间里的一角,梁湘谊从书桌抽屉里抽出一本精致的素描本,打开,手指细细地描画着素描本上画着的人物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