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闻言默然良久,喟然叹息道:“确实是连累师父受苦了,但俺们必须赶在尸虫暴发前找到秀宁,时间已然不多了,要再不赶快的话,当真就来不及了。”
一提到秀宁,三藏顿时就卡壳了,默默地点头叹息,感同身受道:“八戒,你说得对,就算是为了秀宁,我也得咬牙坚持,不就是一天半时间,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们确定要连夜赶路么,在这夜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冰川雪地里赶路,真的安全吗?”
八戒嘿嘿一笑,摇头道:“师父,您当真是睡糊涂了,连俺们的得力法宝玄光镜都抛在了脑后,有这件法宝护驾,夜间赶路岂不是轻而易举?”
三藏不由得喜出望外,点头赞叹道:“对对对,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当真是脑震荡了。不过我不要悟空喂饭,这猴子毛手毛脚的,哪里是伺候人的主,非得要天枢出马,方称我心。”
这时候,端坐在雪橇正前方的文天枢咯咯一笑,略带惋惜道:“师父,我也很想帮这个忙,只是不能够啊,为了确保行路安全,我必须时刻关注前方的道路,要再出现像先前那样的大石块,我便得及时地用登山杖改变方向,方保无虞也。”
三藏无奈地叹了口气,骂一声道:“妈的,连这样小小的要求都不能实现,还真是扫兴,既然如此,敖白你便献歌一曲,聊解旅途乏闷。”
敖白异常无辜地耸了耸肩,苦笑道:“师父,这个却也不能,我的歌声太过嘹亮,万一将雪峰上的积雪震落,引发雪崩,咱们还不得吃不完兜着走?”
这下唐三藏彻底无语了,只恨恨地咆哮道:“妈的,这万恶的大雪山,还真是老子的克星。既然如此,老子便只好委曲求全,由死猴子给我喂饭,只求你快一些,老子都要饿扁了。”
猴子嘿嘿一笑,拱手作揖道:“师父放心,饭菜早已备下,只要您张嘴,立马便可送入口中,全不费半点吹灰之力。”
三藏闻言甚感满意,点头赞叹道:“死猴子,你倒确实不凡,在这全速飞驰的雪橇上,让为师全无半点察觉,就给绑上了几条绳索,垫了两床被褥,使得为师免于挨颠受冻之苦,当推首功也。”
听出师父言语中的揶揄之情,孙悟空尴尬一笑,满心傲然道:“师父,您也太小看俺了,俺老孙堂堂的齐天大圣,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岂不是浪得虚名,只这轻轻一指,便全数搞定了。”
愤不过猴子的狂妄,唐三藏嘴角扯过一丝冷笑,万分鄙夷道:“死猴子,你少吹牛,你要真有能耐,就出一指将这六百里大雪山给平了,也省得为师受这等苦楚。”
猴子不由得悚然动容,冷汗涔涔道:“师父,您这要求未免太高,有这般造化的,非得是佛祖那样的人物,俺老孙却是万万不及的。可叹女儿国人何等地不幸,坐困在八百里通天河与六百里大雪山这两大天险之间,要想从中脱出,实在是难于登天,若换作俺老孙坐困在此,当真要憋屈得发疯了。”
八戒闻言嘿嘿一笑,调侃道:“猴子,你莫要以五十步笑百步,当年你被佛祖一巴掌压在五指山下,身不能转,腰不能伸,境遇或许还不如女儿国人,如何还来笑话她们?”
见猴子满脸赤红,一副狂欲噬人的模样,老猪禁不住害怕起来,急忙转口道:“你且莫要笑话她们,却难为女儿国人身困于此,不为所苦,反而励精图治,自强不息,开创出这样繁荣昌盛的一大邦国,果是难得。”
唐三藏眨巴着眼睛,不以为然道:“你又不是她们,如何能了解她们的苦处,若当真安于现状,不为所苦,如何会有那许多巾帼红颜冒死来到这六百里大雪山,欲要寻求出一条解脱之路?其实我倒觉得坐困在这两大天险之中,不通外事,未必就是坏事,瞧女儿国民风淳朴,君正臣节,恍如世外桃源一般,当真是羡煞旁人。”
“而如今诅咒解除,人种涌入,阴阳调和,却也带来了外方世界的许多不良习气,社会关系日益复杂,人心思变,善恶相交,究竟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与后果,实在是让我有几分担心。”
话一出口,众弟子尽皆绝倒,点头赞叹道:“师父,您这见解深辟,独树一帜,当真让我等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只是世人皆有世人福,您也不必过分牵挂。”
三藏不觉叹了口气,异常凄然道:“是啊,福祸皆是他人事,我纵然操碎了心,也徒自枉然,只是女儿国这般社会格局的产生,我三藏军团多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只希望后人不要骂我才好。”
八戒听得极不耐烦,大咧咧地摆手道:“师父,您也太扭捏了,俺们自已过了西梁女儿国,是骂是夸,且都由着她们,俺们便也听不见了,管他娘的作甚?”
三藏听了赞叹不已,点头道:“你这猪头虽然言语粗俗,终究说得在理,咱们还是抓紧赶路来得实际,死猴子,饭菜准备好了没有,没看见老子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么?”
猴子闻言忙不迭地回答:“师父,饭菜早已经备下了,您要多少,管够。”
三藏惬意地咂了咂嘴,甚感满意道:“瞧猴子这般殷勤劲,真有几分跑堂的架势,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得先方便一下,你丫的不会真让老子撒在裤裆里吧,这样不但难堪,这冰天雪地的,还不把老子冻出感冒来?”
悟空一听冷汗涔涔,异常惶恐道:“要不,给您用个盆接一下?”
三藏不由得满脸憋屈,无可奈何道:“看来也只能够如此了,只是我一向自在惯了,容不得有人在身边,你可不许偷看啊。”
猴子闻言心中大急,窘迫道:“妈的,老子堂堂的齐天大圣,看那玩意干嘛,就不怕晚上做恶梦啊?”
三藏军团中就只有文天枢面色坦然,摆弄着手中的登山杖,专心致志地注视着前方道路,听着师徒两个这般有趣的对话,禁不住咯咯地笑个不停。
就这样,雪橇在陡岩峭壁上一路疾驰,也不过短短两天时间,便赶过了这绵延百里的路径。此刻三藏军团所踏的,却是一片广袤平坦的雪地,但让众人瞠目结舌、始料不及的是,唐三藏由于这两天被绑缚的痛苦经历,踏地之时,四肢僵硬,佝偻着背,非但不能行走,居然连马都没法骑了。
众人不觉哭笑不得,只得分出两人来抬着担架,将师父装在里面,以确保队伍能够保持较高的速度行进。
三藏一把扯住悟空的衣角,泪流满面,痛哭流涕道:“悟空,难道为师就这样残废了,便再也站不起来了么?”
见师父这般衰样,猴子想笑又不敢笑,只憋得满脸通红,一本正经地安慰道:“师父,您别胡思乱想,您就是长时间被绳子捆着,一时间血脉不畅,才会出现四肢无力、站不起身的现象。等过几天血脉充盈,四肢通畅,也就恢复了,俺们急着赶路,没法照顾你,您就躺在担架上,时常试着转动一下身子,揉揉手,动动胳膊,相信很快会好起来的。”
三藏点了点头,稍稍地放下心来,依然心有余悸道:“那等我好了以后,再下雪峰的时候,能不能不用绳子绑我啊?”
悟空闻言满脸尴尬,微微摇头道:“这个却不能保证,那得看您合作的程度,要是依然像先前那般大喊大叫、扰乱军心的话,也不排除继续采取捆绑的措施。”
三藏不由得两眼发黑,差点没晕了过去:“死猴子,你就不能先安慰我一下,要再这么捆下去,非得把老子折腾残了不可?”
八戒闻言哈哈大笑,幸灾乐祸道:“师父放心,纵然猴哥把您折腾残了,自有观音菩萨这般的好手段,一定会把你给治好的。”
三藏一听直翻白眼,弱弱地骂道:“死猪头,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啊,非得要这么诅咒我,坏人,你们统统都是坏人。”
不出悟空所料,经过两三天的休养,三藏体内的血脉基本畅通,渐渐地可以站立行走。他便叫敖白化作白马,用布裹住马蹄,骑上马背,在这冰封湿滑的雪地上也可以安全平稳地前行。
就这样,三藏军团全速前进,用了不过三五天时间,便走完了这一片平坦辽阔的冰封雪原,只是路上发生了一些不幸事件,让师徒几个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对于这前途莫测的雪山之旅,也生出了许多悲观的情绪。
不过短短近百里的路程,这荒凉贫瘠的雪原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年轻女子的尸体,大多数死去的女子都身体佝偻,面部朝下,倒栽在雪地之中。由于冰冻的效果极佳,身体的各个部位都保存完好,只是肤色苍白得几近透明,让人一看便知早已经死去多时。
从偶尔几个面部朝上,眼神中充满着极其不甘、愤恨、无助等诸多情绪的年轻女子的尸体可以判断,这些女子在这平坦荒凉的雪地上必定遭遇了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阻挠,让她们无法前行,心不甘情不愿地身死在这荒无人烟的雪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