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人都看着自己,孙悟空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只讪讪地掏腰包道:“行了行了,别看了,每次有啥好处都是你们占先,倒霉的差事就全让给俺老孙,什么世道啊,十两银子是吧,到时候可记得还给俺。”
老婆子一张老脸都乐成了一朵花,连连摆手道:“师太错了,是一人十两,总共三十两,多谢惠顾。”
猴子脚下一滑,差点没仰天栽倒在地,痛心疾首道:“我靠,三十两银子,也太坑了吧,老婆子,你们女儿国还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连过趟河都要三十两银子,要是平常人家,还真来不起啊。”
老婆子耸了耸肩,满脸凄然道:“这已然是女儿国的最边陲,你以为能有几个人来?实不相瞒,这其实是咱老婆子家的一项福利,我女儿国自古流传着这样一个规矩,国中以姿色美丑论官,风华绝代、艳压群芳者推为女王,依次向下为丞相、三公乃至太宰、县令等级别,皇城中年逾四十、人老珠黄者,皆被驱逐到各处边塞自谋前程,以免影响皇城的门面。但为了保障这些老女人不至于被饿死,各地都出台了相应的政策,为她们谋取福利,像咱们这子母河上撑船捕鱼的,每每前来探视娘亲的孩儿,都不得乘坐自家母亲的船只,需得花上十两银钱给别家撑船的老人儿,以保障其经济来源。”
天枢闻言微微点头,满是同情道:“这项政策倒也仁慈,但要是人家孩儿没十两银子的话,岂不是连自家的娘亲都见不上,未免有碍人伦。”
老婆子摆了摆手,轻笑道:“不然不然,人都是爱子女的,只要是自家孩儿来看望自己,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哪舍得让她们出银子。通常情况下都是几个人家说好的,只要攒够了十两银子,李家的孩儿坐张家母亲的船儿,回头张家的孩儿又坐了李家母亲的船儿,来来回回地倒腾,钱也没出,女儿倒是见着了,不挺好吗?像各位师太这般只坐一趟的,着实是照顾老身的生意,多谢多谢。”
猴子听得极不耐烦,摆手道:“如此说来也只是形式而已,听着都嫌麻烦,倒不如取缔了省事。”
老婆子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的,这般规矩却是祖宗定下的,自有它的道理,这银子也有它的名头,叫做孝女钱,意思是谁家女儿来看娘亲的次数多,花的钱也多,有出息,她的娘亲也备有面子。一来二去,远远近近地便传开了这般风俗,国中虽无男子照拂,天幸母慈女孝,娘儿几个相濡以沫,过得倒也欢快。”
天枢听了不住点头,喟然叹息道:“正是呢,要是天底下的人都像女儿国这般母慈女孝,该少去多少纷争,多出多少情意啊。”
老婆子听了眉开眼笑,连连称叹道:“是啊,是啊,这或许就是创国六世祖的苦心吧,男人是何等地不可靠,还是母女间相互贴心啊。”
就这样,一众人有说有笑地前进,这子母河也不甚宽,才说话的工夫就摇到了对岸,只有猴子泪流满面,愤愤不平地会了钞,嘴里还嘟囔着船钱太贵,要师父两个还钱云云。
过了子母河,三人照着老婆子的指点,上了女儿国皇城的甬道,这条甬道用上好的大理石铺就而成,光洁齐整,在阳光的映射下闪闪地发着毫光。路旁的景色相当宜人,恍如江南水乡般锦绣繁华:田间稻秧绿油油地随风招展,长势喜人;旁边荷塘里,郁郁葱葱的大瓣荷叶衬托着刚出芽的花骨朵,红艳艳的,含苞待放;塘岸上立着几棵柳树,长长的柳叶儿直垂而下,伸进荷花池里;柳树上有刚出壳的小蝉儿,正趴在枝桠上吱吱地唱着歌儿。或许天色尚早,路上鲜有行人踪迹,就只有几个农妇在田间拔草施肥,偶尔抬起头来,抹一抹额上的汗水,迎着赶路的三藏师徒挥一挥手,呵呵直笑。
这般欣欣向荣、妙趣横生的景致,看得三藏师徒如痴如醉,心旷神怡,不由得心中感叹,却原来没有男人存在的西梁女儿国,也能这般地繁荣昌盛,这个国家的实力,该有多么强大。
几个人且走且看,不自觉地赶了十几里路,来到一座城门口,云头上八戒二人早已等得极不耐烦,冲着师父挥手示意,女儿国的皇城到了。
唐三藏抬头看时,当真好一座雄伟的城池,光是城墙就高达百尺,光洁齐整,仿佛琉璃瓦一般,在阳光的照射下绽放着淡金色的光芒,可喜的是城门口居然没有岗哨,让三藏师徒很轻易地就进了城,倒省去了不少工夫。
乍一进城,三藏师徒直惊得目瞪口呆:这可真是女儿国最繁华的地带,商铺酒肆,客栈市集,层层密密,挤挤挨挨,路上行人比肩接踵,挥汗成雨。这里几乎见不到三十岁以上的女子,一个个都是妙龄年华,穿得花红柳绿,腰肢招展,来来去去,挑拣货卖,好不欢腾。整一幅锦绣山河、人间天堂的景致,让人置身其间,当真有不枉此生的感觉。
待走近来看,唐三藏不由得大失所望,这般衣物虽美,无奈穿衣之人却长得甚是普通,皮糙肉厚,面老珠黄,竟没一个入得了圣僧法眼。这般若说是男人的天堂,未免太名不副实,怎偏都是些普通姿色,连中等偏下的都没有,看来当真是无性生殖,产品质量无法得到保证。
师徒三人拨开人群,正往前行走,突然远处过来一乘八抬大轿,珠光宝气,鸣锣喝道,众女子尽皆分开道路,罗拜在地,看样子似乎来了个极有地位的人物。三藏赶紧拉两个徒弟随着人潮拜倒在地,虽然不太情愿,但形势比人强,为了能早日离开女儿国,只得委曲求全,昧心地拜她一拜。
大轿在人群的参拜下平稳地向前行进,正经过三藏师徒身边,轿中之人不由得“咦”了一声,即刻扣了下轿板,随轿之人立刻心领神会,招呼一声,十几个护卫打扮的女官齐声娇喝着包抄上来,将三藏师徒堵在了垓心。
唐三藏吓得魂飞魄散,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咱们初来乍到,这是招谁惹谁了,却被堵在了当中,莫非那轿中人慧眼如炬,竟识破了我男儿的真身不成?
正想间,轿中女子已揭帘走出,底下罗拜的众人立刻下跪磕头,山呼“云阳郡主千岁”。隔着斗笠,唐三藏偷偷地抬眼观瞧,不由得眼中一亮,眼前这位年不过二八芳华,明眸皓齿,面赛桃花,身材高挑,纤纤细腰,身在这堆黄脸婆中间,当真犹如鹤立鸡群,卓尔不群。
见三人只是装装样子跪而不拜,旁边侍卫怒目而视,抽刀喝骂:“这是哪里来的乡下人,见了云阳郡主竟不行跪拜礼,真个不要命了吗?”
那云阳郡主倒是颇为大度,呵呵笑着摆手道:“无妨无妨,想是从偏远乡村来的,不谙世事,不知者不罪。远乡人,你这白马甚是雄伟,本郡主很感兴趣,想出钱向你买了,你看如何?”
文天枢并不怯场,躬身行礼道:“郡主千岁好眼力,我这马儿乃西海白龙幻化而成,追风千里,如履平地,是我西行路上的至宝,请恕贫尼不能割爱。”
没想到文天枢会拒绝,云阳郡主眉头微皱,继而展开,眯起眼睛,大咧咧地道:“无价之宝总也有个价钱,放心,本郡主便是养马出身,有的是钱,必定不会亏待了你,尽管开价吧。”
“这……”遇到这么一个硬茬,天枢不禁有些呆了,心想这马乃是敖白所化,咱们可不能这么不仗义,说卖就把他给卖了。
就在天枢左右为难的时候,孙悟空哈哈大笑,拱手施礼道:“云阳郡主,此马确是西海龙宫三太子所化,乃无价之宝,只怕俺们出的价,您却未必给得起啊。”
话一出口,云阳郡主掩口而笑,笑得花枝乱颤,满心傲然:“这位师太好大的口气,不是我云阳自夸,本郡主祖上乃六大开国世祖之一,食邑万户,富可敌国,买你一匹小小的白马,却有何难?”
“食邑万户,却也算不得什么,俺们这匹马,纵然拿整座皇城来换,也未必能够。”猴子闻言嘿嘿冷笑,有心要打压云阳郡主的傲气,眉眼不抬,漫天要价。
这话一出,围观的群众一片哗然,个个面有怒色,以手叉腰,破口大骂:“你这尼姑疯了吧,区区一匹白马能有啥好处,值得了咱女儿国一座皇城?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语,若是传到女王陛下耳里,大怒之下,怕真能要了你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