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危机解除,白龙马敖白急躜四蹄,载着师父飞似地逃离战场,身后紧跟着那自称是黑水河水神的老头子和贪狼星文天枢。
唐三藏挽着缰绳,大笑道:“你这老头战力不济,逃起来倒还挺利索。”
“圣僧见笑了,老朽的这般技能,却也是被那怪给逼出来的。”老水神喘着粗气,呵呵苦笑,那笑声简直比哭还难听。
三藏闻言心中大奇,正色道:“这话怎么讲,莫非那些妖怪闲着没事干,成天地赶你不成?”
话一出口,老水神老泪纵横,点头道:“圣僧只当是言者无心,却真让您给说中了,整整两百年老朽都是被追着过来的,您说我还能跑不快吗?今日老朽行将被抓之时,亏得大圣爷一棍子将河水给搅了,老朽才得以逃出生天。”
文天枢紧咬贝齿,好奇道:“那他们没事追你个老头作什么,也太无聊了吧?”
“唉,还不是为了练兵,那妖怪每五十年为一位大人操练新兵,勤勤恳恳,日夜不辍,时至今日已是第四波了。这厮虽然可恶,却真是块练兵的料,每次新兵一到,没几个月工夫就被他练得兵强马壮,战力非常。练兵的其中一项是耐力跑,您想那虾兵蟹将要么就是腿软,要么就是横着爬,如何才能练好耐力?那厮就想了个异常缺德的办法,就是找个能跑的东西让士兵们追赶。一开始那些小兵腿脚不利索,跑得极慢,刚巧老朽年迈体弱,腿脚也不灵便,正好被那怪给挑上了。到了后来,老朽越跑越快,那些兵丁也都强壮了,追得上瘾,就不换人了。所以每当那鼍龙练耐力的时候,就该轮到老朽受苦了,这一闹就是整整两百年不得安生。”老水神说到伤心处,不由得泪如雨下,嚎啕大哭起来。
天枢不由得眉头紧皱,恨声道:“丫的,这也未免太欺负人了,那您既斗不过他们,就不会上别处去告他吗?”
岂料这话一出,老水神哭得更伤心了,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抽泣道:“别提了,姑娘你是有所不知啊,也怪老朽家门不幸,碰上这前世的冤家。那是两百年前一个涨潮的夜晚,那怪乘着大浪从西海岸边率队杀入我水神殿中,只怪老朽法力低微,奈何不得他的蛮横手段,被他赶出了水神殿,四处流浪。”
“老朽愤恨不过,便拿着折子往西海龙王那告他,不想那厮竟是龙王殿下的亲外甥,当即按下老朽的状子,不许我告他。可怜老朽位卑言轻,上不得高府衙门,辗转上投的折子也被重拨回龙王那不予理会。老朽这般投诉无门、惶恐终日那也就罢了,还要受那贼厮的迫害,被当作是练兵的工具,让老朽委实咽不下这口恶气。只可怜我这把老骨头临老还要受这等迫害,可怜我那衡阳峪河神府被邪人侵占,致使老朽流离失所,无身可依,这般冤屈该向何人述说?”
见老水神说得凄楚,文天枢感同身受,禁不住抹了几滴清泪,愤然道:“叵耐西海龙王竟如此渎职护短,当真可恶。老水神你别怕,咱三藏军团一路西行,专管那不平之事,您的事咱们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的,师父,您说是也不是?”
见天枢不怀好意地冲自己挤眉弄眼,唐三藏微笑点头,无语地耸了耸肩,我靠,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还容得我拒绝吗?
于是大法师脸色一正,大义凛然地拱手道:“天枢说得是,我三藏军团正义之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老神仙你这件事,三藏军团接下了,此次前去,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想师父竟答应下来,龙太子敖白撅蹄在地,仰天嘶鸣,似乎有话要说。
见老水神一脸的疑惑,唐三藏呵呵笑着下得马来,帮敖白解开鞍辔,解释道:“老神仙你莫要见怪,这家伙原是西海龙宫的三太子,只因犯事被罚来做我的坐骑,刚才你有言语冲撞他父王,想来是急了吧?”
话一出口,老水神脸色大变,叹息一声,凄然道:“得,不想竟又是自己人,老朽这冤恐怕又诉不成了。”
敖白挣脱缰绳,惬意地舒展筋骨,见老头转身要走,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恨声道:“你这老头真是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既然有冤只管诉来,难道本太子还会渎职护短不成?”
见老头子吓得浑身颤抖,唐三藏微微摇头,提醒道:“敖白,你且放开他,看把老人家吓成了啥样,你也好意思?行了,你就说说那鼍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他又是个什么关系?”
敖白依言放开老水神,躬身施礼道:“师父,这事说来话长,他确实是条鼍龙,本名叫做鼍洁。他父亲便是两百年前与神算子袁守诚打赌的那个泾河龙王,只因我那姨父不服袁守诚神算,私扣了下雨点数,延误了布雨时辰,结果触犯天条,被压上剐龙台开刀问斩,只留下我姨娘和鼍洁在泾河龙宫无依无靠,受人排挤,姨娘气愤不过,一怒之下便回了娘家,在我西海龙宫偏殿住了下来。”
“遭此大变之时,鼍洁尚自年幼,转瞬间从一个高贵的王子沦落为寄人篱下、横遭白眼的孩童,如此巨大的身份落差,纵然是成人也难以接受,更何况发生在一个生性敏感、心智尚未成熟的孩童身上,其内心的痛苦压抑,实不可与常人言道。而鼍洁乃是一条鼍龙,长相丑陋,是我四海龙族遗传基因中最失败、最遭人唾弃的一种,不为正统皇室所喜,所以人人都避碍他,没有哪个孩子愿意跟他一起玩耍。在这样一种孤独压抑的生存环境下,鼍洁的性格变得越来越偏激冲动,渐渐地成为一个暴躁易怒、睚眦必报的不良孩童,更不为皇室正统所喜,处境越发地寂寞孤立。而我身为偏房庶出,也时常被同族欺负,处境与鼍洁恰好相当。久而久之,这两颗孤独而又不甘寂寞的心竟不知不觉地靠在一起,成为了莫逆之交。直到鼍洁渐渐长大,言辞性格偏激如故,后来竟说出反叛天庭的话语,终于惹得父王震怒,怕他祸及四海,便将他赶出了西海。而我也是在没有朋友陪伴的情况下,才会接受两位皇兄的拉拢,陷入那无谓的夺嫡之争,并最终被父王贬谪到鹰愁涧,过了两百年的困苦生活。”
三藏点点头,沉吟道:“难怪鼍洁听到你的声音,就不发动攻击了,原来是跟你情同莫逆啊。不过我要问一句,你们为啥都叫他鼍龙,我看那家伙长得倒挺像鳄鱼的。”
天枢听得满脸大汗,捏着鼻子鄙夷道:“师父,您这知识面实在太狭窄了,鼍龙就是鳄鱼,只是叫法不同,其实是同一种物事。”
唐三藏无言以对,弱弱道:“不会吧,都说了龙生九子,九子各有不同,可都把鳄鱼当成了龙,也未免太夸张了点。”
敖白闻言满脸尴尬,极不自然地解释:“话说龙生九子,其实只是虚数,真正可以称得上龙的又何止百种之多。野生的鼍龙严格意义上不能称之为龙,它们虽性情凶猛,却无半点法力,懵懂愚顽,不入其类。由龙众所生的鼍龙之所以被称为龙,那是因为太古时候的龙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所以我姨娘生下鼍洁或许是因为基因缺陷,出现了返祖现象,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鼍洁才不为同族所喜,一直被排斥在外,郁郁寡欢,性格偏激,就连他被赶出西海龙庭,也没几个人出来替他求情。”
老水神把手一摊,喟然叹息道:“原来那鼍龙还有这般伤心的过往,实在可悲可叹。不过这些与老朽又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夺我水府,拿我开练,甚没道理。”
敖白叹了口气,拱手赔罪道:“老水神,这般确是鼍洁的不是,我在这向您赔罪了,我此番前去,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敖白把话说完,转身向三藏施礼:“师父,鼍洁手下皆是水族,不耐陆战,我已将您带出数里之外,他们应该不会追来。您看前面有片密林,就去那里歇脚乘凉。鼍洁与我情同手足,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与三藏军团为敌,万望师父成全。”
听敖白这番诚挚的话语,也知他是个性情中人,三藏不便阻拦,只微微地点头叮嘱:“好,那你便去吧,万事小心。”
不想师父竟这么好说话,敖白不由得喜出望外,连连拱手道:“师父放心,敖白必定小心在意,绝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话音刚落,他便腾空而起,朝黑水河畔飞驰而去,当真不作半点停留。
三藏便带着两人一路向密林走去,闲来无事,边走边问道:“老神仙,你可知那鼍洁究竟在为谁练兵,这般兢兢业业,日夜不辍。”
老水神摇了摇头,回答道:“那人极其隐秘,两百年来从未露面,练兵也只派个偏将过来,所以小神委实不知。不过想来也该是个大人物,不然凭什么只花费五十年时间就招募到几千个虾兵蟹将,要知那么大的数目,非得富有四海才养得起。”
“哦,那这些妖怪追到你之后,会打你不?”文天枢似乎对这个问题比较感兴趣。
“废话,要是不打,老朽用得着跑吗,他们非但打我,有时还扒光衣服吊在树上示众,真******可恶。”老头子说到后来,禁不住又抹起眼泪。
“那这黑水河本就是这么黑的吗,真是奇怪。”唐三藏眯着眼睛,慢悠悠地道。
“不是,千年之前,这条黑水河也跟平常河流一样,河水清澈,不见污泥,别提有多清爽。到了姜子牙岐山封神那会,大破九龙岛练气士张绍的红砂阵,其中有一缕红砂飘飘荡荡地向西飞来,落入我黑水河中,将河水染成了一片绯红,当时红光艳艳,在阳光的映照恍如血水一般,别提有多诡异。时过境迁,那艳丽的红色渐渐褪去,便留下了这连绵六百里黑水河。圣僧不用担心,这黑水看着挺脏,其实富含矿物质,常喝能让人神清气爽,益寿延年,绝对是上好的佳品。”当下老水神小眼微眯,打开话匣,娓娓道来。
原来是这样,唐三藏不觉由衷地感叹,话说西游世界受封神时代的影响还真挺大的,不过老头子说得也未免太一厢情愿了,就这脏臭水能有啥好口感,就算喝了能益寿延年,老子也绝对喝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