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国义喝了点水,润润喉咙,第一句话就把陈硕惊的够呛:“这个马爷和他的两个手下,都是土夫子。”
土夫子是好听的说法,就是盗墓贼。还真是盗墓,陈硕急了,不过还没开口,陶国义挥挥手,示意他不要打岔。
“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很多年前,我在查阅一些资料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一座墓,这座墓非常少见,这是一座神仙墓。”
神仙墓?陈硕大为奇怪,什么叫神仙墓,他读考古专业这么多年,从没有听说过神仙墓这种说法,难道又是一种黑话。
陶国义接着解释:“所谓神仙墓,就是指古代一些方士的墓。”
方士,又叫方外之人。代指的范围很广,以前的一些道士,奇人,有些奇特行为的,所行之事为人所不能理解但又非常人所能做到的,都可以称为方士。名气大的,常被请为一些大人物的幕僚客卿,个别混的非常好的,甚至会被皇家聘用。做皇帝的人,权势在人间已经到了极致,就想着长生不死,退一步的也希望在死后还可以在冥间继续享受帝王的生活。这些方士之流在某种程度上迎合了皇帝的部分需要,古时皇帝多有服食丹药求长生的事例,这些丹药,多为方士炼制。但是现代科学早就证明,这些丹药屁用没有,不光不能长生,吃多了反而会导致慢性中毒,死的更快。
其实这种人的墓陈硕也陪着陶国义参加过一次发掘,很正常的一次考古活动,没什么出奇的,并没有所谓神仙墓的说法。但这种墓有个特点,一般都有大量的文献资料伴随出土,对研究墓主人那个年代的社会现象有非常重要的考古价值。出土的古物通常不多,但附加的学术价值非常惊人。但也仅仅是学术价值,并不具备古董倒卖的商业价值。按理说这样的墓葬并不为盗墓者所喜,为什么他们会这么积极的进行这样的活动呢?
“由于我们国家的古墓都采取保护性发掘的措施,这一点你也非常的清楚。而那片地方,还远远未到开发的时候,因此我提交上去的发掘请求都被发还了,这事也就这么耽搁下来,一直到一年前,我无意中得到一条新的线索,这条线索不光让我确认了这座墓的确切位置,还对墓的年代,主人身份,甚至墓中可能存在的东西有了大致推断。而提供这条线索的,就是金老三。”
保护性发掘陈硕很清楚,我们国家的地表一下有着数量惊人的墓葬数量,但国家一般不会主动去发掘,这是出于对出土文物保护的需要,因为很多东西,埋在地里几千年都没事,但只要一出土,往往很难保存下来。一般来说,只有地面上的发展要涉及到某部分墓葬的时候,或者因意外导致墓葬被破坏暴露出来之后,国家才会组织考古队前去抢救挖掘,不然就让那墓葬和里面的东西一直在那呆着,这其实是对文物最好的保护。陈硕奇怪的是,这金老三是干什么的?难道也是搞考古的?看起来不像啊!
陶国义摇头:“金老三是广东人,明面上是做生意的,实际上就是个倒卖古董的。按说这种人跟我是扯不上联系的,但这人的祖上不简单,四代的大朝奉,在古董这行上的底蕴非常深厚。”
陈硕啧啧惊叹。说起朝奉,可以说是以前见识过古董最多的人,开当铺的,必须请到一个眼力高明的朝奉做大掌柜,东西进出兑当,全凭朝奉的眼力判断,也叫掌眼。古董的价值浮动太大,往往一次看走眼,当铺可能就要赔的倾家荡产,因此眼力高明的朝奉身价都非常高。在铺子里,朝奉被称为大掌柜,往往和当铺的幕后老板地位相当,而在当时整个古玩界都享有盛名的朝奉更被尊称大朝奉,一般的店铺根本请不起,就算肯砸血本请来,做股东的也根本压不住。这金老三祖上出过四个大朝奉,那真是了不得。
“金老三从他家传的一本杂记中,也知道那个神仙墓的消息,他利用自己在商界的人脉四处打听,后来不知怎么的,这消息就传到我这里了。”陶国义讲到这里,叹了口气,似乎对这事也很无奈的样子。
陈硕的好奇心已经被彻底勾起来了,忙追问后面的事。
陶国义叹了叹气道:“这也是命数,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并没有向上面反应这情况,而是选择私下去跟金老三的人接触。双方经过一些协商,最后达成了合作,一起去挖这个墓。那时候我还担心金老三知道全部的讯息会甩了我单干,就隐瞒了自己知道的那部分,这样一来,他想要找到这个墓,就必须要跟我合作。”
“后来两边汇合的时候,因为金老三他们的人手底下活不够硬,就又找了姓马的这批人一起干。金老三也是个棒槌,姓马的他根本压不住,第一次下墓之后,姓马的就已经反客为主了,但他做的很漂亮,金老三居然到现在还没发现这一点,到现在还以为是他自己主事呢?嘿!”陶国义嗤笑了一声。
“最后我们三伙人一起下了那个墓,他们两帮人自然是求财,而我到底是为什么,现在也说不清楚了,那时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于下那个神仙墓,但后来去的那几个墓,却都是为了活命。”
陈硕惊讶道:“活命?莫非是姓马的他们胁迫您给他们卖命?那您从第一个墓出来后可以报警啊,难道法律还制不了他们?”说完就觉得不可能,心想莫非您老顾忌自己的名声,怕自己身败名裂?不能够啊,我跟他这么多年,这老家伙可绝不是个爱惜自己羽毛的家伙啊?
陶国义捋起自己的袖子,伸出手臂:“我说的活命,是指这个。”
陈硕看着他的手臂,只见老人白皙的手臂上一条清晰的有面条粗的绿线,从手腕部分一直延伸到了臂弯,接着被衣服挡着,也不清楚具体去了哪里。这是什么啊?
陈硕大奇:“哎你这大筋怎么肿成这样了?”说着伸手指头去摸,陶国义收了手,把袖子放回来,给了陈硕脑袋一下,骂道:“你不懂别乱说,你见人筋抽成这样的吗?这是第一次下墓,给我留下的,这是一种蛊。”
陈硕乐了,鼓?什么鼓?还有这模样的鼓......哎呦,陶国义说的莫非是蛊?可这玩意是真的吗?陶国义这老玩闹不是拿小说电视剧里的东西开玩笑吧?就不乐意了:“我说老师,您要信您学生呢,就实话实说的来,您要不想说,也别编瞎话拿我开心啊!”
陶国义冷笑:“嘿,我就知道你不信,所以我老早就说过,我要告诉你,你不信算轻的,就怕你理解不了。”
这话陶国义当初确实说过,不过这也太玄乎了,作为现代人,还是接受了高等教育的研究生,要拿这神神鬼鬼的东西来,还真是件难以接受的事情,不过陶国义话还没说完,不妨继续听他说下去,事情到底是真是假,到时候再作推敲,可别现在耽搁在这里,陶国义正好借势不说,可就扯不清楚了。
陈硕打定主意,也就顺着陶国义的话头往下说:“老师,我信了,您说您的,学生听着,这东西您去医院看过了吗?医生怎么说呢?”
陶国义唉了一声:“从那墓里出来,我就去了解放军医院,中医西医都看了,可惜都无法确诊,而且他们连这个是不是有什么危害性都说不上来,根本就指望不上。”
“那神仙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又是怎么中了这个,嗯,这个蛊的?这个蛊有什么问题?”陈硕追问。
“具体的情况我也说不明白,总之当时莫名其妙就中了招。开始我以为是中了什么毒,后来我解读了一些陪葬的文献,才知道原来是蛊。据那上面的描述,这条绿线只要一过肩膀,就会发作,死的惨不可言。这种东西谁也没见识过,也就无法有效应对。后来我结合墓中的资讯,又翻找了其他资料,一路追查自救的办法,却没想到事情一环套一环,一年下来连续盗掘了三个古墓。”陶国义叹息着:“嘿嘿,本以为老头子我是个不怕死的,没想到事情临到自己身上,什么原则也顾不上了,为人师表,为了活命,沦落到和一伙盗墓贼肮沉一气的地步,你说我这把老骨头又要怎么去跟自己的学生说这种事呢?”
陈硕听完不满的撇撇嘴:“你让我说您什么好呢,我们这么多年的师生情谊,你还不了解我吗?您学生我是那么食古不化的人吗?这事虽然有违咱们的职业操守,当然也有点违法。不过这事也不是您老的本意,我相信你也是形势所迫,并不是利益使然。您老放心,这事学生我既然知道了,绝对挺你到底。这事以后怎么样,咱先摞一边,先把您身上蛊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他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主要也是为了宽慰陶老头。他和陶国义多年师生情谊,可以说是亦师亦父亦友,要他撇下陶国义绝计不可能。陶国义身体出了问题,以他的身份,找的肯定是资深老医师,他们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这问题就不简单。陶国义追查线索到了现在这地步,不管这事违法不违法,也不能就这么中断,不然之前的罪可就白受了。不管怎么样,陪他走这一回,解决了蛊的问题,出去以后再说。想来以陶国义的身份,这事只要讲明缘由,处理的妥当,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麻烦。
想到这,陈硕忽然想到一个要命的关键,紧张的嗓子都干了,他一字一顿的问道:“那你这蛊,走到哪了?”
陶国义苦笑道:“你终于意识到了?总之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我这把老骨头就得交代在这茫茫群山之中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带上你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