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决心陈硕一路过来也不知道下了多少个了,可每次总是迫于环境等原因不能成为行动。他自己也挺郁闷,就没一件事是顺了心意的,这鬼地方。
皮包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起来,说马爷已经搞定了,准备行动。
陈硕跟着皮包一起来到人头缸的外围,就见马爷手拿一个小锥子对着一口人头缸敲敲打打,陈硕不解的问道,“这是在干嘛?”
马爷头都没抬,“陶老头有他的门道,我也有我的路数,解不开它我就破掉它,嗯,成了。”
他在一个缸底下接近地面寸许高度处,用凿子飞快的打了个洞,一股黑水从洞中流出。
“这是什么?”陈硕觉得异常恶心。
“尸水!”马爷目不转睛的盯着缸口上的人头看。
一听他这么说,陈硕更是觉得恶心了,退开几步。随着缸中的尸水流出,缸口的人头有了明显的变化。虽然原本就很干瘪,但至少还有点肉质的成分,但这尸水却好像是抽取自人头中的一样,整个变的只剩下一层皮裹着骷髅骨一样。
陈硕惊异于眼前的变化,他难以想明这其中的原因。在考古界有时光沙漏的说法,很多从古墓中刚取出东西,虽然可能已经过去了几百上千年,但色泽鲜艳,品相如新,就好像刚埋下去的一样。但只要从墓中取出,接触到新鲜的空气和阳光,就会迅速的氧化,在短短几分钟里出现明显的变化,比如褪色,失去水分,质地变的腐朽之类的,救都救不过来,很多珍贵的文物都会在这一时间段不可避免的损毁,造成重大的研究损失。考古界把这种现象称为时光沙漏,目前也没有任何好的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这也是国家为什么只对文物进行保护性发掘的最大原因。
但眼前这口人头缸的变化,很明显不属于时光沙漏现象,现在整个古墓仍然处于封闭状态,更不可能有阳光照进来,陈硕当然非常好奇,但现在没人会给他时间慢慢研究。
马爷道:“好了,我和我伙计先走两遍示范,你们要看仔细我们走的步子,千万别弄错,不然谁都救不了你们。”
马爷话说的这么严肃,几人都不敢分心,纷纷示意知道了,您老辛苦,前头开路吧。
马爷不再多话,一步跨进人头缸群中,随着他这一步踏入,陈硕恍惚间觉得,这些人头缸之间仿佛开始出现一些莫名的变化,但感觉很模糊,实在搞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就见马爷在人头缸中不断穿行,有时会蹲下身子在某些缸底下开洞放尸油,看不出什么规律,也不知道他是凭借什么来判断的。很快他就穿过了整个阵势,到达了人头缸群的另一边。
马爷在对面挥挥手电,示意皮包可以跟上了。几人再次目送皮包,并仔细留意他行走的路线。
这些人头缸并不是整齐有序的排列,而是显得非常的错落有致,说实话,很容易搞混位置,好在马爷选择的通行路线大体来说并不复杂,不然还真不那么容易记住。
皮包的动作更显利索,只花了十几秒时间就到了对面,接着是金老三。这人也是有些本事的,走的也相当利索,虽然不及皮包,但也算四平八稳,不急不躁的。
前面三人都过的很容易,陈硕看了一眼身后的刀疤刘,这人眼光闪烁,显得非常畏惧,知道让他先走是不可能的,也就不再犹豫,踏着前几人的脚步开始前行。
金老三在对面看到这情形,气的破口大骂,“废物,扑街,老子一枪打死你。”
金老三的声音刚落下,陈硕就听的身后几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响起,把他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居然是刀疤刘跟上来了。陈硕转念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这刀疤刘走是不敢走,但叫他一个人呆最后,他一样不敢,所以他选择了和陈硕一起走。
陈硕心说这人真是废了,对面的金老三更是气的跳脚,刀疤刘好说也是他带来的伙计,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种表现无疑让金老三颜面无存。
见此情形,马爷的脸色却完全变了,惊呼:“不好!”众人一惊,齐齐转头看向他。这人还没见他脸色变这么难看过,一直显得从容不迫,似乎凡事都在他的掌握和预料之中,现在居然从他嘴里说出不好来,说明情况真是非常不好。
陈硕急道:“怎么了?”
“快走。”马爷脸色铁青。
关键时候,陈硕的反应还是很快的,闻言也不多问什么,拔脚就跑,虽说是跑,可和走的速度也差不了太多,主要是环境使然,而且还要认着路走,实在快不起来。不过,比起后面的刀疤刘已经好多了,那人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呢,这突发情况下,不知道做何反应,并没第一时间跟上来。
这种时候陈硕也顾不得他了,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马爷紧张的神情不言而喻,肯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或者说就要发生了。
很快陈硕抵达对面,皮包伸手拉了他一把,让他脱离了人头缸的范围,就在他脱离的一瞬间,人头缸群中出现了剧变。
一些乌黑的雾气从那些干瘪人头的口鼻中喷出,很快弥漫了整个空间,刀疤刘还在艰难的判断着改怎么走的时候,那些雾气很快就将他笼罩了起来。
几人离得太远,加上黑气弥漫,已经无法看清刀疤刘的身形,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着眼前的惊变。一时间整个环境都变的异常安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黑气中传来。声嘶力竭,难听到了极点,陈硕从来没想过一个人可以发出这种声音,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痛苦能让一个人叫成这样,声带都似乎撕裂了,嗓音完全破了,甚至都判断不出这是谁的惨叫声。
但这时候只可能是刀疤刘的声音,大家都清楚这一点,所有人都带着惊悚的眼光看向中间那一团黑气,陈硕实在看不下去,抬脚就想往黑气里冲,寻思着先把人拉出来再说。
他刚有这动作的时候,皮包一把就扯住了他,喊道:“你不要命了?”陈硕回头看向皮包,皮包对他摇摇头,转头去看马爷。
马爷低沉着嗓子道:“没办法,救不了。”陈硕这时也冷静下来,倒也不是因为他有多舍己为人,纯粹是因为一直以来的教育,让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陷入绝境而无动于衷,就个人而言,他对刀疤刘也没什么好感,这时候判断清了形式,也就不会再盲目冲动了。
皮包见陈硕不再挣脱,也就放开了对他的控制,陈硕舒缓了一下神经,用仍旧颤抖的嗓音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马爷道:“双龙气拱顶,二龙抢珠式。一个个的下没关系,但如果有一个以上的人同时通过,嘿嘿,最后面一个人就成了龙珠,永远的留在这个局里,被双龙锁定,再也不能离开。”
陈硕怒道:“那你怎么不早说?他本可以不用死的。”这也是金老三想说的,刀疤刘好说是他带来的,这下被马爷不声不响的就阴死在这里,他是最无法接受这种结果的一个人,因此在陈硕发问的同时也用极其不善的眼光盯着马爷。
马爷冷哼一声,根本没机理会陈硕的质问,他只是回盯了一眼金老三,不屑的道:“我为什么要说?”
金老三怒道:“你!”
“哼!我怎么了?再说了,那家伙根本没死,被双龙戏珠锁死的人,想死,哪这么便宜?有的罪受咯!”马爷根本就没把其他人的态度放在眼里。
听他这么一说,陈硕也注意到了,刀疤刘的惨叫声虽然消失了,但人的确没死,还躺在地上,嘴里吚吚呜呜的说着什么。陈硕聚精会神的去分辨,甚至加上了脑力来弥补,最后终于听出来了,那赫然是一种哀求:“杀了我,求你,杀了我。”
这声音异常微弱,又异常坚定,对死亡都充满了渴求,一个人得遭受怎样的折磨才会觉得死亡也是一种向往?陈硕想象不出,刀疤刘只是躺倒在地上,除了微微开合的嘴唇,什么动作也没有,也许此时的他根本也无力做出任何动作,如果可以,他的背包里有枪,恐怕就已经掏出来自我了断了。
陈硕不忍再看,边上马爷冷冷说了一句:“啧啧,可惜了那一包东西。”金老三已经出离愤怒了,但他还是强忍了,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刀疤刘,无力的说了声:“走吧!”
陈硕听的出来,这是一种无奈的妥协,带着屈辱和不甘,还有极度的怨恨,但金老三终归是忍下了这口气,或许在将来的某个时候,金老三会狠狠的向马爷报复回来,但现在,他无能为力。
此时此刻,于陈硕来说,这种对生死的淡漠几乎要将他逼疯,这种直面生死的感官从所有角度刺激着陈硕,冲击着他原本一直保持的道德观。就这么把一个大活人扔在这不管,他做不到,为什么他们能做到如此的淡然,金老三甚至都不愿意尝试一下,至少把刀疤刘给拖出来,或者,结束他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