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定格在一间卧室内,一名女子身着素衣,侧身坐在灯下,她注视着手中男子的云靴,目中含着淡淡愁绪,虽然眉眼似比之前更加成熟了几分,但阿桃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唇下的红痣,兴奋拍手。
“对对!就是她,只是之前见到她时明明更年轻一些的……”
月老笑叹。
“阿桃姑娘有所不知,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你回来这几日,人间已是多年过去,自然物是人非了。”
他手心一翻,掌中出现一本泛黄的厚册子,书页自行飞快翻动,停在某一页上,月老凑近念道。
“秦氏柳儿,年二十七,五年前,其夫赵子涯上京赶考,遇山难,卒。秦柳儿守寡至今,尚未改嫁。”
阿桃凑近水面,她发现秦柳儿袖口的手腕处,系着一根红线,红线不算长,将将到腰间的位置便断了,她听说月老日常的工作便是替人间痴男怨女牵红线,绊婚姻丝,不由有些好奇。
“她的红线断了,是不是意味着这辈子再也没有姻缘了?”
“也不尽然……”
月老合上书,伸手一拂,镜中场景变换,三五个青年聚在秦家门前,拍着其中一人的肩膀,道。
“书卿啊!哥几个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这都第四年了,你对秦柳儿再好再一往情深,也抵不过死了的赵子涯,就算有几分姿色,横竖也不过是个寡妇,以你的家世人才,什么样的不好找,何必每年到寡妇门前碰壁来?”
名唤何书卿的男子紧紧抿着唇,眉宇间透出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绝。
“无论如何,我也绝不放弃柳儿,今年不行,我便明年再来,她拒绝多少次,我来多少次!”
说罢,他甩开那几名友人的手,开始用力拍门。
“柳儿!柳儿!你在家吗?”
阿桃看着,心中动容,她一脸遗憾地看向月老。
“这人对秦柳儿真是一往情深!长得也俊俏,我看挺般配的,月老爷爷,难道他们俩一点缘分都没有了吗?”
月老哈哈一笑,递给她一根红线,却比秦柳儿和书卿手腕上的粗些。
“断了的红线也仍旧可以接上,只要用这个把它们重新打结就行了,被阿桃姑娘发现,也算是秦柳儿的造化,注定她不会孤独一生,去吧!”
阿桃指了指自己,用不确信的目光看着月老,在得到他点头应允后,欢喜得如同出笼小鸟一般,提起裙子,深吸一口气,纵身跳入观尘镜中。
落在地上,阿桃茫然四顾,月溶梨花,夜如淡墨,四周的鸣蝉和清凉夏风昭示着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她连忙往旁边望去,秦家的门已经打开,秦柳儿站在台阶上,与何书卿对视着,那几个青年大约也是觉得尴尬,早已避退到了檐下。
秦柳儿的眼睛温柔且淡漠。
“何公子,家里的米缸是满的,柴也全都劈好了,屋子并未漏雨,所以我什么也不缺,多谢挂心,还请回去吧!”
说着,她便要闭上大门,却被何书卿一把拦住。
“等等!我有话说!”
秦柳儿眉头微蹙,却也不好下逐客令,只能垂目侧过脸去,何书卿叹了口气,苦笑一声。
“柳儿,咱们三人从小一块长大,这么多年,我心里除了你,再没有第二个人,你喜欢的是赵子涯,我没办法,只能笑着看你出嫁,给你最诚挚的祝福……可是如今,赵子涯已经不在了……”
秦柳儿听到此处,转身便走,何书卿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别走!听我说完好吗?”
阿桃愣了愣,趁此机会赶紧跑了过去,在两人眼前摆了摆手,在确定别人都看不见她后,连忙从袖带中掏出那根红线用牙齿咬住,左手牵了何书卿手上的红线,右手拉过秦柳儿手上的红线……
何书卿对此毫无察觉,他深情地凝望着秦柳儿,目光笃定。
“我明白在你心里,我永远取代不了赵子涯,我也没打算取代他!你若心里还想着他,那便想着吧!我只是想保护你,照顾你一辈子……你愿意给我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吗?”
阿桃将两条红线最后打了个结,在打结处,用月老给的红线紧紧缠了几道,系牢,她拍拍手站起来,退后几步,忐忑地望着两人。
月移树影,风吹云动,许久,秦柳儿终于转过身来,她张了张口,轻轻吐出一句话。
“我会拖累你的……”
一句含蓄的话语,明眼人却都能看出她的默许,何书卿愣了一秒,登时欣喜若狂,他难掩激动,张臂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那就拖累我吧!”
阿桃唇角微微弯起,注视着相拥的两人,好似天地间最美的光景都凝在了这一刻,她心中漾起一丝异样的情愫,如果有一日,自己也能和花君如此相爱相守,那么就算只有仅仅百年寿数,她的人生也算无比圆满了。
从观尘镜中钻出,阿桃一把抓住月老的衣袖,满目哀求之色。
“月老爷爷,姻缘线,能再给我几根吗?”
月老唉哟一声,杵着仙杖退了几步,他从袖中抽出几根红线,阿桃双眼一亮,抢过就跑,月老连忙扯住她手臂。
“促狭鬼,你愿意替老朽去跑腿,自然是好的,但绝对不可以拿它在九层天上乱点鸳鸯谱!尤其是用在不能用的人身上!”
阿桃心脏一跳,不能用的人吗?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反正只要有一丝机会,她都不会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