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一听,浑身颤抖,立马抱住他胳膊,抹眼泪。
“姑姑,我不敢了!你别让老妖怪吃我。”
司徒柳这才满意,伸手将蒋桃拉起。
“三妹真是,好端端的,做什么吓唬小孩子!”
一个女人走过来,抱起那孩子,左哄右哄。
司徒柳见状,瞥了她一眼,哼道。
“慈母多败儿,嫂嫂若为少元好,就不该纵了他。”
蒋桃看过去,见那女子身材惹火,薄唇尖下巴,唇角下米粒大的一粒红痣,生得极貌美,但看起来就是个厉害角色,再看看她怀中的孩子,大致也猜到这是老大司徒昭的妻子,阮心玉。
阮心玉原是洛水派的大弟子,后来嫁给司徒昭,霞娘才占了首席,司徒柳和蒋桃聊天的时候提起过这位大嫂,语气里多有不屑,总说大哥娶了这种泼妇完全是人生一大不幸,阿桃你将来可不能学她云云。
看这气氛,“姑嫂”两个确实不太对盘。
果然阮心玉皮笑肉不笑道。
“既这么说,娘亲那么溺爱妹妹,妹妹如今不也成气得很,连妹夫都被你给休了?”
好犀利!
蒋桃擦了把汗,见司徒柳要发作,忙拉他一把,低声道“好男不和女斗啊!”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娘子啊,你才从娘家回来不累么?快去歇歇,我给你捶腿。”
司徒昭在正厅里坐着,见‘姑嫂’两个许久不回来,就知道这两人又扛上了,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出来,挡在老婆和“妹妹”之间打哈哈。
阮心玉瞪了他一眼,声音气壮山河。
“滚!老娘还要和婆婆商量三妹的终身大事,你凑什么热闹!”
司徒昭尴尬一笑,却也不敢怎么样,摸着鼻子咳咳两声,抱了儿子少元一边玩去了。
……不愧是萧颦颦的徒弟,真是威武霸气!话说盟主家这惧内的毛病难道是遗传么?还是洛水派驯夫之道格外出众?要么自己也去报个名,将来说不定就可以顺利拿下司徒柳了?
正在胡思乱想,司徒柳已经阴阳怪气开腔。
“不劳嫂嫂费心,我才把你妹夫休了,还没调整好状态,要是不小心再把嫂嫂安排的张生李郎给休了,嫂嫂岂不是太没面子。”
是错觉吗?总感觉司徒柳……好小气,这种婆婆小姑媳妇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啊!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句互相讽刺打击得不亦乐乎,萧颦颦已从正厅里走出来,满面春风拉过司徒柳。
“小媚啊!你心气高娘知道,但是女儿家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娘安排你见的这几个,都不比骆凌之差,你看了一定喜欢。”
什么?感情还不止一个啊!
司徒柳抽了抽嘴角。
“不见!”
啪地一声,有只大掌按住司徒柳的脑袋,紧随萧颦颦之后,是司徒盟主“温柔”的劝说。
“乖女儿,怎能辜负你娘的一片苦心。”
司徒寒对萧颦颦笑了一下,迅速拉着司徒柳转了个身,凑在他耳边道。
“小混账,就是让你去吃顿饭,到时候你随便找个理由跟你娘说不合适就行了,大家都是男人,你还怕你清白不保怎么的?”
“怕,万一遇上断袖怎么办?别说清白,有损清誉也不行。”
……蒋桃转脸,我什么都没听见。
“滚犊子,你都断袖十多年了,还有甚清誉!”
想了想,司徒寒突然肃容。
“况且,这其中的一个,还握着冰魄寒针的解药,你就算为了下半辈子不继续做个废人,也要去见他。”
司徒柳果然敛容。
“果真?该不是诓我吧?”
司徒寒不答,反而看了蒋桃一眼。
“要想成功,你最好带上姜姑娘。”
第二日,为准备“女儿”的相亲,萧颦颦特地在邑秀阁定了靠窗的雅间,掀窗而望,近有花树竹桥,远有烟川碧水,摆上一桌精致菜肴,沏一壶贵定雪芽,隔着珠帘听歌女弄琴,真是无限风雅,无限美好。
唯一不慎美好的就是那位林公子的脸色,司徒柳足足迟到一个多时辰不说,他在那里口若悬河,从朝代更迭扯到神鬼传说再到家长里短,脸都笑僵了,人大小姐就是没拿正眼瞅过他,而是半眯着眼托腮看窗外,扇子扇得有一下没一下,口里尽是些“恩,哦,呃,呵呵。”之类的叹词。
她身边的那位所谓闺蜜更不靠谱,一坐下就开始吃东西,不管话题聊到哪里,此女就没抬过头,给人的感觉就是为着蹭饭来的,着实煞风景。
林公子觉得这司徒大小姐未免也太拿乔摆谱了,嫁过人的女人,还把自己当九天仙女一样,几次想要发作,又舍不下那倾城的美貌。
枯坐了一个时辰,林公子实在受不了对方的冷暴力不合作态度,终于开口。
“司徒姑娘真是清婉文静,在下聒噪了这许久,也不见姑娘开口说话,倒叫在下猜不透姑娘的心思,是不是这里的菜色不合口?又或者在下有何失礼之处,还请姑娘不吝赐教?”
闻言,司徒柳终于慢悠悠地转脸看他,峨眉带秀,凤眼含情,看得林公子浑身一酥。
“嗝~~~”
与美人深情对视无情地被那位极品闺蜜一个饱嗝打断,那姑娘终于从食物中抬起头。
“林公子,再加一盘凤梨酥吧!”
林公子嘴角抽搐,恨不能将这吃货扔出去,碍于司徒柳的面子,只得勉强笑了笑,招手叫小二来加菜。
缓和了一下气氛,林公子再次锲而不舍地问起司徒柳对自己的看法。
司徒柳看他一眼,以扇掩口轻轻打了个哈欠,方才懒洋洋开腔。
“第一个在胭脂楼题词的,不是方舍人,而是王子襄,燕帝被七十二死士刺杀之后,并未就死,而是自刎于秦美人之怀,昆仑神女出兵救夫,最后被镇压于万重山之下,三百八十年后方重见天日,而不是三百年,唉,林公子,我不开口,是给你台阶下,如何你却偏要我赐教呢?”
林公子一愣,脸色顿时五彩缤纷千变万化,蹭地立起来跑得比兔子还快。
“在下还有要事,就此告辞,改日再叙。”
“这就走了?您的古今中外传奇五百回我听得正意犹未尽呐……”
林公子假装没有听见,迅速转过回廊,步伐之急切,差点没绊倒。
蒋桃看着他狼狈逃离的背影,放下筷子,叹气。
“难怪世上没几个男人敢娶女博士,原来如此。”
司徒柳转着扇柄。
“那是因为男人通常都受不了女人比自己强,这样会很没面子。”
蒋桃哼了声小心眼,想起什么,看着他坏笑。
“这么说你也一样咯?”
司徒柳一愣,用扇子拍拍她。
“怎么会?你一向让我很有面子。”
蒋桃气得丢下碗筷。
“我吃不下了,这最后一个,你自己解决!”
“卿卿怎么舍得我孤军奋战。”
“关我屁事!”
“小狗尚且护食,何况是你。”
“你才是狗!”
“自然你是狗,我是肉骨头。”
两人正斗嘴斗得不亦乐乎,只听不远处小二倡诺。
“天字一号左拐第一间,公子爷您请好嘞!”
天字一号正是他们定的这间包房,这最后一个好猴急啊,小二还来不及收碟子重新布置会场,他人居然就到了,蒋桃忙与司徒柳拉开距离,心想自己一会要怎么猥琐才能把这位打发走,胃里已是到了极限,难道……脱鞋抠脚?
正苦苦思索,司徒柳扇子一展,附在她耳边正色道。
“方才和你开玩笑呢,那些人若是虾兵蟹将,这一个便是龙王爷,手里握着冰魄寒针的解药呢,可不能像刚才那般打发。”
蒋桃见他慎重的样子,也附在他耳边小声道。
“没关系,不管你怎么色诱他,我都会当做没看到,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尽管放手去做。”
“……”
司徒柳还要说什么,珠帘已是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挑起,那人步伐很急,动作更急,珠帘重重落下,噼里啪啦互相撞击,蒋桃正好奇这是谁家的公子这么莽撞无礼,抬头一望,却木雕似地呆在那里。
英英之貌,亭亭之身,月白缎子衣裳永远是京城最光鲜的式样,略挑的唇角带着纨绔子弟的轻浮,一双眸子却灿若星辰,明亮欢快,如同冬夜里的月亮,曾几何时,在蒋桃最无助的时候,时时刻刻柔情地追随着她。
蒋桃站起身,还来不及说话,那人已经一个箭步蹿上来,将她抱入怀中,语气含着几分激动。
“桃夭,你打我吧,我当初怎么就看错了骆凌之这浑人,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受苦。”
蒋桃张了张嘴,喉中也有些许哽咽。
“子英。”
“咳咳!”
随着一阵不合时宜的咳嗽,司徒柳劈手拉开他们,硬是挤到两人中间。
“宋小侯爷,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你这一进门,也不管人愿不愿意,上来就搂搂抱抱,不太合适吧?”
看见那张明艳的脸上带着十分的不快,宋子英像是想起什么来,忙后退一步,笑笑地对司徒柳做了个揖。
“是,司徒姑娘提醒得是,说起来,我还要先谢谢司徒姑娘,然后再给姑娘陪个不是才对。”
宋子英很家常的寻了张椅子坐下,一扫方才的感慨,开始剥花生米,边吃边道。
“我远道而来,是听说我那没良心的表哥得了桃婉,气走桃夭,幸而有司徒姑娘你收留,不然就她这没用的,我还不得担心死?”
自从到了这个世界,除去骆夫人,宋子英算是第一个真正关心自己的,蒋桃心里不能说不感动,也不再和他斗嘴,只低声道了句。
“谢谢你,子英。”
宋子英愣,看着她面颊微红,一盏扇子。
“我没听错吧?”
“真的谢谢你。”
“唉,罢了罢了,你别这样,你对我,从来都无需言谢。”
眼见两人视线再次胶在一起,司徒柳重重放下茶杯,寒着一张脸。
“阿桃在我这里,一切都好,难为挂心,只是宋小侯爷公务繁忙,没什么事,就尽快回京吧!”
宋子英谦虚道。
“不忙不忙,我就是个闲散侯爷,没在朝中任什么要职,天天闲逛都没问题。”
蒋桃白了司徒柳一眼。
“哪有人才来,椅子还没坐热,就劝人家回去的,怎么也得多玩几天。”
司徒柳的脸色更难看了。
宋子英总算神经不是太粗,也看出司徒柳有些奇怪,想了又想,拿扇子一敲脑袋。
“瞧我这记性,方才还说要向司徒姑娘道歉来着……”
他慎重其事地站起身。
“其实,我前日便到了,先是求见了令尊令堂,禀明要接桃夭回去成婚的意思,可令堂……唉,令堂的抬爱,我却之不恭,只好出此下策,真是唐突佳人,还望司徒姑娘不要见怪。”
司徒柳慢慢站了起来,盯着他一瞬不动。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令堂抬爱,我却之不恭,望姑娘不要见怪?”
“不是这句!”
“……我要接桃夭回去成婚?”
蒋桃终于也发现症结所在,尴尬又无语,看司徒柳神色不善,忙摆手对宋子英解释。
“宋子英你不要乱说话,我……”
话未出口,司徒柳双目一紧,突然猛地拉住蒋桃手腕,对宋子英阴森一笑。
“宋小侯爷的好意,阿桃她心领了,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你,宋小侯爷还是另觅佳人吧!”
说罢,扔下一句告辞,不顾蒋桃回头挣扎,拖着她大步流星的离开了邑秀阁。
留下宋子英一脸茫然。
“哎?桃夭!司徒姑娘!什么情况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