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若微微低头，王皇后说的这些她当然都懂，只是不甘心罢了。
“对了，我中午让你去办的事情，怎么样了？”王皇后提起让秋若去慎刑司的事，“本宫需要些好的消息了。”
秋若面露难色，“娘娘，这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嗯？”
“奴婢去了慎刑司，主事虽然是我们的人，但以他的职权，有人去看望蓁贵妃，他根本拦不住。”秋若微微叹气道。
“谁去看了她？”王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冷声追问。
“是叶子谦太傅……还有珺瑶公主。”秋若沉声回答。
王皇后浑身一颤，撑着扶手站起身来，叶子谦这个名字她再熟悉不过，那是阻拦她父亲权倾朝野最难缠的一人，是王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为什么两个都令她憎恨非常的人会凑到一起去？还有珺瑶公主，上次这个丫头在坤宁宫带走王昙雅时，她就察觉有异，但之后她开始认为这只是皇上的意思，珺瑶公主不过牺牲些玩乐的时间替皇上跑个腿罢了，但现在看来，恐怕她们之间也是交情不菲。
“珺瑶公主……”
王皇后念了一声，缓步走下台阶，忽然转头，“秋若，去告诉慎刑司，明日一早便开审蓁贵妃一案，不论用什么手段，务必让她认罪画押！”
“奴婢明白！”秋若低头答应，领命快步离开坤宁宫。
“王昙雅，你只剩下一个晚上的时间了，本宫看你还能翻起什么浪！”王皇后打开窗子仰头呼了口凉气，眼神狠戾。
白天积攒的热气在明月高挂的时候已经消散殆尽，冷热的反差容易让人觉得不适，汐儿在凝箬阁院中打了个喷嚏，抱紧胳膊打了个哆嗦。
枫林周围的小路两天没人打扫，已经多了一层落叶，碧色的叶子层层叠叠，在月光下显出深浅不一的翡翠荧光。
只可惜凝箬阁的景色已经没有人有心情欣赏，汐儿眼巴巴的看着院门的方向，神色落寞。
玉琮站在汐儿身后，几次想跟她打声招呼，却发现汐儿根本没注意到她。
玉琮收回已经伸出的手，悄声绕开汐儿的视线，走到院门前。
她已经决定去找楚若宸，就算暴露身份也在所不惜。
院门里侧的门栓没人擦拭，落了薄薄一层灰尘，玉琮伸手扇了扇，抽下门栓。
种在院墙下的草不耐旱，这两天的高温让细长柔顺的草叶变得枯干起来，尖端已经出现了黄斑。
负责打扫外间兼职浇水的迟浩不在了，没人在情势严峻的当下想着一排普通的草。
门外侍卫开门的声音传来，玉琮定了定神，向后退了一步。
“你要干什么？皇后娘娘吩咐了，任何人不得离开凝箬阁。”侍卫的态度有些不耐，挥了挥手就要重新关上门。
“等等。”玉琮叫住侍卫的动作，从袖中掏出一块小巧的金牌，一面阴刻琮字，另一面阳刻的“御”。
侍卫眯着眼睛看了一遍金牌，虽然他不认识，但是直觉告诉他这种看起来就做工精致简直连城的东西不是一个普通婢女能拥有的。
“你先等着啊，别乱跑。”侍卫警告了玉琮一声，转身似乎去找他的上司。
过了一会儿，另一个侍卫队长模样的人过来，严肃的打量了玉琮一遍，然后拿过金牌反复看了看。
“你是皇上身边的人？”侍卫队长把金牌还给玉琮。
“没错，我要离开凝箬阁。”玉琮收回金牌，她确信这里已经没人敢拦住她。
“这……可是皇后娘娘有令……”侍卫队长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
“我有皇上钦赐的令牌，难道你们觉得皇后娘娘的命令抵得过皇上？”玉琮靠近了一步，逼视着侍卫队长。
“当然不是，你走吧。”侍卫队长连忙否认，侧身放玉琮离开。
“对了，不要将我离开的事禀告皇后娘娘，这是命令！”玉琮走出几步，重新拿出令牌举在半空道。
“……是。”
御花园中的花草都有人每天早晚浇水，玉琮走上鹅卵石小路，花瓣上的水珠沾湿了衣袖，紧贴在皮肤上，一阵晚风袭来，凉意渐渐扩散。
楚若宸在御书房往王丞相的折子上写着催促的话，让他尽快查整完毕，宣抚使的队伍已经耽搁许久，再这样下去，就要民怨沸腾了。
写完之后，楚若宸叹了口气，把笔放回笔架上，合上奏折放到一边。
与陆公公和暗卫截然不同的敲门声响起时，楚若宸有些讶异，没想到她还会到御书房来。
“进来吧。”楚若宸应了一声，让来人入内。
“奴婢给皇上请安。”
玉琮跪下行了个大礼，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狼狈，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头发也刮散了些。
“你有何事？”楚若宸装作冷淡的问了一句。
他很清楚玉琮来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王昙雅，还有她的妹妹玉珑。
“皇上，请让奴婢去见见蓁贵妃娘娘。”玉琮低着头道。
楚若宸淡然的倒了杯茶，哗哗的水声冲击着玉琮的神经，在她额上见汗时，楚若宸终于开口，“为什么？”
“奴婢……担心蓁贵妃。”玉琮咬着牙回答。
“朕是问，朕为什么要答应你？”楚若宸倒完了茶，放在唇边感受了一下，觉得有些烫，重新放回桌面，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敲击。
玉琮闻言抬头，氤氲的雾气让玉琮看不清楚若宸的眼神，她深吸口气，一字一顿回答。
“因为皇上喜欢蓁贵妃。”
楚若宸手上的动作骤然停住，半晌之后，苦笑了一声。
“你倒是明白。”
玉琮松了口气，看来她这句话是赌对了。
“朕答应你，不过，可不是见见这么简单。”楚若宸背着手绕过条案走到玉琮身边，伸手扶起玉琮。
“皇上还有何命令？”玉琮认真问道。
“跟蓁贵妃一起坐牢，感觉如何？”楚若宸轻笑了一声，挑眉道。
玉琮愣了愣，随即重重点头，“奴婢答应，奴婢会照顾好蓁贵妃娘娘。”
“好。”楚若宸暗说玉琮懂事，“来人！”
“皇上有何吩咐？”陆公公闻声进来，躬身道。
“带她去慎刑司，嘱咐慎刑司的人，跟蓁贵妃关在一起就好。”楚若宸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显然是很满意玉琮的表现。
陆公公看了一眼玉琮，“奴才这就去。”
“多谢皇上。”玉琮微微屈膝行礼，跟着陆公公离开。
往慎刑司去的路得走上一段时间，陆公公打量着脚步轻快的玉琮，有些好奇。
玉琮曾经是御厨房的人，做得一手好菜，陆公公当然认识。
但皇上突然让他带玉琮去慎刑司，他就有些不理解了。
“你是怎么回事啊？不是应该待在凝箬阁吗？”陆公公开口问道。
“自然是犯了规矩，才会去慎刑司。”玉琮含糊了一句。
“犯了什么规矩？”
“私自跑出凝箬阁。”
“凝箬阁守卫森严，你怎么跑出来的？”
“跑着跑出来的。”
“……你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
“……”陆公公抽了抽嘴角，终于不再和玉琮搭话。
玉琮也乐得清静，她现在满脑子想着的都是王昙雅，就怕万一王昙雅有个三长两短，就再也查不出真相了。
慎刑司的主事受了王皇后的命令，连晚上也待在了慎刑司，陆公公带着玉琮过来时，主事正趴在大堂上打盹。
见到陆公公和玉琮，本想随意敷衍一下安排个牢房，但是陆公公却说皇上吩咐把玉琮和蓁贵妃关在一起。
主事觉得有些不妙，但皇上的圣旨必然不能违背，一边献着殷勤待着陆公公和玉琮进了大牢。
“你去告诉皇后娘娘。”
在大牢门口，主事悄声吩咐一个小太监，然后换上堆笑把陆公公和玉琮带到王昙雅的牢门前。
王昙雅此时正坐在桌边，桌上放着吃了两口的绿豆糕，还有薄荷凉茶。
叶子谦带来的大多是解暑的东西，他本以为牢房内可能会闷热，但来了之后才知道有多凉快。
虽然时至深夜，但王昙雅并没有一丝睡意，按照王皇后的性子，本来应该在最短的时间内审讯，然后定罪，最后再来个伪装成畏罪自杀的凶杀现场。
但王皇后却任由自己多活了一天，王昙雅冷笑一声，看来她的计划中还有未完成的一环需要继续。
脚步声让正处于思考中的王昙雅回过神来，她眯着眼睛向光线昏暗的牢门外看去，依稀看到了一片纱织裙摆。
王昙雅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压力太大出了幻觉。
“娘娘！”
玉琮的声音确确实实的传到了王昙雅的耳中，这让她咽了口唾沫，觉得有些不真实。
“玉琮？你怎么会来？”
她现在应该和汐儿他们一样，待在凝箬阁里才对啊，为何会出现在这？
主事点上了栏杆外绑着的油灯，昏黄的光晕打在众人的脸上，王昙雅用手挡了一下，才看清了玉琮的脸。
王昙雅身上穿着的衣裳早就沾染了灰尘变得脏污，头发也散落下来，被王昙雅自己用布带随意系在脑后，脸颊一侧抹了一道灰条，眼睛更是带着休息不足的红血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