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听到暗卫说了自己的姓,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之后,发现自己不记得自己儿子说过有这个姓的朋友。
暗卫注意到了摊主的表情变化,当下追问道:“师傅可是姓迟?”
“诶?呃……”摊主迟疑了一瞬,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令郎可是迟浩?”暗卫直接道,果然找不到他是因为换了工作,摆起茶摊了。
摊主明显紧张起来,掩住转了转反问道:“他出什么事情了吗?”
“他的确有麻烦了。”暗卫站起身,收起脸上的笑容。
摊主跟着暗卫起来,咽了口唾沫连连追问:“犬子是得罪了什么吗?”
暗卫没有回答,左右看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监视的眼线之后,低声道:“可否到贵府一观?”
“好好,当然可以!”摊主焦急儿子的情况,随便收拾了碗,把桌椅叠到推车上,“咱们现在就回去!”
也不怪摊主这么容易就相信了,这两天就总有衣衫高贵的人往他家里去,带着些补品银钱,还说是跟迟浩交好,特来关照,但是他问起迟浩为何不回来看看自己,对方却总是说宫里有规矩不让离开。
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摊主一家收了东西和钱也不敢花,每天战战兢兢的想自己儿子在宫里头究竟怎么样了。
“那个……容小的问一句,犬子现在还好吗?小的是指他……”
摊主快步推着车子往自己家的方向走,一边斟酌着用词,在认为暗卫也是宫里头的大官之后,他连自称都改了。
“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暗卫背着手,跟在摊主身后。
“什么?”摊主听到这话反倒提心吊胆起来,现在没有,那不是说将来就有了么?“实在是因为小的没用,养不起这三个孩子,才让他受苦去了宫里当太监……但是他在家时也本本分分,绝对不会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啊!”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此番前来,就是为了替他解围。”暗卫说了句半真半假的话。
“那小的替犬子谢谢您大恩大德!”摊主一脸感激的向暗卫不住点头。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摊主的家虽然搬了地方,但仍然是在城外,与正街有不远的距离,暗卫有些后悔自己为何没骑马出来,但随即看了眼前边费力推车的摊主,觉得自己就算骑马也没什么用处。
另一边的凝箬阁,侍卫毫不懈怠的守在宫墙外,连侧面那个可以让人钻出去的洞都堵上了。
玉琮心事重重的站在正厅门口的阴凉处,一夜无眠让她冷静了许多,分析一番形势之后,开始对王皇后疑心起来。
汐儿坐在院子里,面带忧郁的盯着枫林转角处,希望下一刻就能看见王昙雅毫发无伤的回来的身影。
但是汐儿并没有看见王昙雅的身影,却看到了另一个足以让她高兴起来的人,那是珺瑶公主。
珺瑶公主闪着寒芒的长剑逼在侍卫首领的脖子上,将他一步步从凝箬阁院门口逼到正厅门口,“本公主就是要进来,你拦得住吗?”
侍卫首领抽了抽嘴角,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推了推剑身,绕道珺瑶公主身后,别说他打不过珺瑶公主,就算打得过也不敢打啊。
“卑职冒犯了,公主请自便……”
汐儿看着侍卫首领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噗的笑出了声。
“公主您怎么会来这里?”
“我去看过蓁贵妃,她让我来的。”珺瑶公主看了看神色忧郁的玉琮,说道。
“小主她还好吗?”汐儿上前一步关心的问道。
“放心,她还好。”如果忽略那一身灰的话,珺瑶公主在心中补了一句,把一个油纸包放在石桌上,“顺手从御厨房拿来的,没吃饭的话就吃吧。”
“多谢公主!”汐儿听到王昙雅没事,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饿了好几顿的汐儿忍不住拆开油纸拿起一个包子吃了起来。
珺瑶公主皱着眉走向没有说话的玉琮,上了台阶站到她身边,“你能离开这里吧。”
“公主这是什么意思?”玉琮往正厅中撤了一步,反问。
“你是皇兄的眼线。”珺瑶公主逐步逼近,“你身上一定有足以让你离开的印信吧。”
“原来公主都知道了。”玉琮把头转向一边,算是承认。
“去找皇兄。”珺瑶公主用近乎命令的口吻说道。
“为什么?”玉琮皱了下眉,疑问道,随即眼珠转了转,了解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玉琮虽然还在怀疑王昙雅,但也知道若是王昙雅出事,那事情的真相可能就再也查不出来了,珺瑶公主让他去找皇上,必然是让自己想办法保护王昙雅的安全。
“那就好,我先走了,再待下去惊动皇后,反而不好处理。”珺瑶公主小声说了一句,她自然知道轻重。
“恭送公主殿下。”玉琮微微行了个礼,目送珺瑶公主离开。
阳光随着来往行人的脚步匆匆升上天空,七彩的光晕令人眼花,呼吸的空气仿佛要烧到肺里,然后再将身体剩余不多的水分蒸干。
暗卫不着痕迹的从腰间抽出一柄黑色的绢布折扇扇着,缓解一下令人窒息的热度。
“贵府还有多远?”暗卫问了一句。
“不远了不远了,那个院子就是!”摊主连忙回答,腾出一只手指了下围在树林边的一个略显破烂的小院。
低矮的篱笆一侧划了几个垄沟,种着应季的蔬菜,远远的可以看见一个妇人正坐在房檐下做着绣活。
只有一间的茅草屋里不时传出阵阵笑声,然后两个孩子互相追逐着跑到了院子里。
“爹!”
见到摊主回来,大约八九岁的小姑娘笑着扑上来,手上还拿着一个银光闪闪的簪子。
摊主本想抱起孩子,见到她手上的银簪时,忽然冷了脸色,弯腰一把抢过来,“我不是说不准动那些东西吗?你想要,等过了年爹买给你!”
小姑娘愣在当场,随后撅起了嘴,眼圈一红揉着眼睛就哭了起来。
“爹去年也是这么说的!这是好心的姐姐送给我的,你还不准我玩!”
摊主顿时尴尬起来,色厉内荏的呵斥了一句,收起簪子将推车推到院子里。
“孩子不懂事,让您见笑了。”摊主眼中闪过一丝自责,对暗卫勉强笑道。
“那是宫里的东西。”暗卫看到了刚才的簪子,对摊主说道。
“什么?这……我们也不知道啊!”摊主一下子紧张起来,尽管没有上过学,但他也知道私藏皇宫宝贝可是要治罪的。
“没事,你不用担心,把那些人送给你的东西拿给我看看。”暗卫吩咐了一句,半蹲下身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别哭了。”
小姑娘嘟着嘴,眼睛还是红红的,带着哭腔的问道:“大哥哥你也是来送东西的吗?”
暗卫愣了愣,然后微微直起身子,把玉佩从腰间解下来,伸手系在女孩腰带上,“嗯,这个送给你,别哭了。”
抱着几个木匣子的摊主看到这一幕,刚想上前阻止,就看见暗卫对他摆了摆手。
“就是这些了。”摊主把盒子放到院子里的木桌上,冲一边绣着花一边露出好奇眼神往这边看的妇人道:“五娘,把孩子带屋里去。”
暗卫上前打开盒子,那些珠宝上大多刻着不明显的官家印章,这种东西看着值钱,但是除了黑市根本不会有人敢收,甚至还会惹上官司,倒是根本说不清楚。
但珠宝簪花上虽然刻着印章,却没有具体某个宫殿的信息,送来珠宝的人十分谨慎,没有留下证据。
“送来这些的都有什么人?”暗卫一边翻着盒子一边问。
“有两次是大约四五十岁的男人,我看着像是公公,还有一次是年轻的俊俏姑娘,穿的都特别好。”
摊主比划着说道,暗卫并没有从中听到多么有价值的信息,毕竟皇宫里的中年公公和俊俏婢女多得是。
“你去拿纸笔过来,写一封家书给令郎,告诉他你已经安全了……对了,你会写字吗?”暗卫说道最后,才想起来这个普通的百姓不一定念过书。
摊主窘迫的低了低头,“内人识字,我让她来写好了。”
“嗯。”殷夕点了点头,谁写不重要,只要迟浩认识就好。
目前来看是有人一面打着关心的旗号给迟浩家里送了东西,再以此要挟他,只要称他家老小的性命都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么迟浩就不得不听命行事了。
被叫做五娘的妇人拿了笔墨出来,然后无措的望向暗卫,问道:“我应该怎么写?”
“写点令郎知道的事,告诉他不必再受人牵制,尽管实话实说。”暗卫想了想,回答。
五娘的字写的很普通,甚至有些歪扭,但这并不妨碍暗卫看出其中内容。
“当家的,天气炎热,你去给这位小哥倒点水吧。”五娘笔锋顿了顿,转头对摊主笑了一下说道,显得质朴纯善。
“多谢。”暗卫顺了她的意,站在屋檐下端着摊主递过来的茶杯。
只要留意一些,暗卫还是能听见五娘与摊主之间的小声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