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瑶公主撇撇嘴，背过手去脚步轻快，她听说工部和户部的人还在准备，所以叶子谦还能有几天空闲的时间。
既然一时半刻去不上江东，拽着叶子谦在京城逛逛也不错。
“咱们去哪儿？”珺瑶公主忽然回头问道。
叶子谦哭笑不得，“不是姑娘约在下出来，怎么还问我去哪儿呢？”
“啧，参考一下嘛。”珺瑶公主把剑换到左手，剑柄戳戳叶子谦。
“呃……那去书市？”叶子谦想了想，似乎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去添置几本新书也不错。
这个提议被珺瑶公主直接否决，“真是书呆子，先去千竹坞看看吧，我听说那边新架好了一座吊桥。”
叶子谦只好点头答应。
“逛完了之后再去戏园子，然后去西市，晚上去画舫吃饭听曲儿，怎么样？”珺瑶公主把一天的行程定下来，看向楚若宸的眼神不容拒绝。
“唉，姑娘觉得合适，在下当然没有意见。”叶子谦合上扇子，在手掌上敲了敲，无奈道。
千竹坞是京中一处竹园，河水从正中穿流而过，竹林内有一处竹屋，店家卖着远近驰名的金花雕和竹叶青。
珺瑶公主不太喝酒，却也知道这里的酒甘醇醉人，而且果酒也是一绝。
悄悄看了一眼叶子谦，珺瑶公主抿嘴一笑，不知道这太傅酒量如何。
等两人散步到了千竹坞，珺瑶公主才看见自己捉弄叶子谦的算盘落空，那家酒馆刚好关门提前打烊了。
“即是赏景，也该配茶才对啊。”叶子谦看出珺瑶公主的心思，望天凉丝丝的来了一句。
珺瑶公主哼了一声，往新修好的吊桥处快步走去。
正午时分，千竹坞内没有多少游人，吊桥离河不过数尺，河水算不上湍急，倒是没有险峻，多了几分闲情逸致。
叶子谦踏上吊桥，晃动的感觉让他十分缺乏安全感，不仅握住两边的铁索。
“果然是书生。”珺瑶公主嘲笑了一声，屈膝发力，稳稳落在叶子谦手握的铁索边上，让叶子谦迅速撤回了手。
“公主，这样危险。”叶子谦仰头望着站的平稳的珺瑶公主，劝了一句。
珺瑶公主一挑眉毛，傲然道：“本公主可是连修在悬崖峭壁上的索桥都走过，这算什么。”
叶子谦横步另一边抓住，叹气自己和珺瑶公主果然不是同一种人。
如洗的碧空上，日头稍微偏移了些，敞开的殿门影子被拉的更长，凝箬阁的枫树林里秋千椅已经彻底装好，收拾出一块空地的周围又落了薄薄一片碧色枫叶。
王昙雅放下手中筷子，对面的陆贵人也喝完了自己碗中的鸡汤。
“臣妾本来是向娘娘谢恩，拿不出谢礼，反倒让娘娘款待。”陆贵人站起身，深施一礼。
王昙雅见她要走，本想让汐儿送一送，话未出口，忽然有了别的打算。
“哪里，若是贵人觉得不妥的话，改日我再登门拜访，你尽力招待不用行了。”王昙雅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
陆贵人露出一丝笑意，郑重点头，“臣妾且先告退，多谢娘娘。”
王昙雅将陆贵人送到了院子里，转身回去，对汐儿晃了晃手指。
“小主？”汐儿小声疑道。
“你小心跟着陆贵人，看她之后做了什么。”王昙雅看了一眼已经走到院门口的陆贵人，吩咐汐儿道。
汐儿点了点头，在陆贵人出了凝箬阁之后赶紧跟上。
玉琮和玉珑来撤了桌子，王昙雅半靠在榻上，思索着陆贵人这串举动的种种可能，最后叹了口气，静静等着汐儿回报。
陆贵人双手拢在身前，步伐从容往篁翠宫方向回去，路上不时在花丛间停下，拨开枝叶细细观察。
汐儿知道陆贵人善于画画，大概是在记下花朵的姿态，好在御花园路边最不缺的就是灌木枝干，十分方便掩藏身形。
路远处一道穿着鹅黄色袄裙的娇小身影正渐渐走近，汐儿稍稍拨了一下灌木丛，看清了来人。
那是坤宁宫的秋若。
本以为她只是路过，却不想秋若在陆贵人身边停下脚步，轻轻屈膝行了个礼。
“秋若姑娘？”陆贵人惊讶的疑了一句。
“秋若给娘娘请安，皇后娘娘有请。”秋若侧身伸手，姿态似乎不容陆贵人拒绝。
“嗯，我这就去。”陆贵人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转道跟着秋若往坤宁宫方向过去。
汐儿怕被发现，于是拉远了些距离，秋若先前领的路还是坤宁宫的发现，后来就偏出了许多，直到停在一处四周环水的凉亭前，这才停下。
陆贵人向凉亭中望了一眼，看见一身简单曲裾的王皇后坐在亭中，端着茶杯待饮。
凉亭四周的溪水不是能跳过去的宽度，但四面都有大块的光滑石头供人踩过。
秋若远远的向王皇后施礼，之后迈上石头进了凉亭。
陆贵人赶紧跟上，汐儿的角度看不见陆贵人的表情，但从她几次差点栽倒来看，似乎是在紧张。
王皇后看了一眼扶着柱子上来的陆贵人，缓缓把茶水倾在地上。
茶水汇成一股细流淌到陆贵人脚下，陆贵人侧身一步借着行礼避开。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多谢皇后娘娘在寿宴上替臣妾求情，臣妾感激不尽，无以为报。”陆贵人低头道。
“不，你可以报。”王皇后微微垂下眼帘，嗤笑了一声，把茶杯拿向秋若。
秋若执起石桌上的茶壶，给王皇后又倒了一杯茶，王皇后转手递到陆贵人面前。
“娘娘想让臣妾做什么？”陆贵人小声道，看着眼前的茶杯犹豫是否该接。
“我要你……帮我对付王昙雅。”王皇后放轻了语气，但话中狠戾的感觉却令人脊背发凉。
陆贵人猛然抬头，然后扑通一声直接跪下，“娘娘万万不可！蓁贵妃娘娘是臣妾的恩人，臣妾怎可恩将仇报！”
“哼，她是你的恩人，本宫就不是了吗？没有本宫，你的下场只有在篁翠宫里郁郁而终！”王皇后眉头一皱，厉声斥道。
“不，如果皇后娘娘救臣妾，只是为了让臣妾做这样的事，那臣妾宁可在死在篁翠宫！还望皇后娘娘开恩！”陆贵人挪着膝盖后撤，摇头极力分辩。
汐儿在一旁看得握紧了拳，替陆贵人担心。
王皇后冷笑一声，接着又大笑起来，手中茶杯直接扔到陆贵人身前，溅了她一身茶水。
“好，算本宫走眼了，但本宫不会介意再将你关回篁翠宫！”王皇后撂下一句威胁，拂袖而去。
陆贵人抿了抿唇，背影看起来有些颤抖。
汐儿踌躇片刻，忍住上前的冲动，在树丛中待了半晌，见陆贵人还未起身，叹了口气，转路回凝箬阁。
已然接近夏季的天气，纵然是亭台水榭，也会感到一丝闷热，在汐儿刚刚走后不久，秋若原路返回，抱着胳膊站在陆贵人身前。
陆贵人抬起头，眼中情绪莫名。
“皇后娘娘吩咐您在这跪上一个时辰，委屈娘娘了。”秋若微微屈膝，传达王皇后的意思。
陆贵人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然后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那奴婢就先离开了。”秋若看了一眼王皇后离开的方向，转身离开。
陆贵人揉了揉腿，秋若走远后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阳光依然炽热。
凝箬阁内，王昙雅等了汐儿一会儿，也知道她不会这么快回来，便索性出门散步。
想了想，王昙雅挑了条小路往庆玉堂的方向缓缓走去。
石板小路的缝隙中长满青苔，斑斑点点的蔓延到整块石板中央，又因为行人的踩踏而变得残缺不全。
道路两旁有许多夏季才开的花树，此时仍是枝叶交叠一片葱翠。
蜻蜓似乎多了起来，连续两只震动着翅膀的蜻蜓从灌木丛上飞过，在灌木内侧的池塘上一掠而过，留下一圈圈越来越淡的涟漪。
王昙雅伸手悄悄靠近落在灌木树尖上的一只，在之间挨上清透的翅膀时，微微用力一捏，蜻蜓一边的翅膀便被王昙雅捉在手中。
“等明天跟汐儿出来捉蜻蜓吧。”王昙雅自言自语了一句，想起幼时还在叶府，每到夏季，都有文姨或者腾出空来的叶子谦陪她捉蜻蜓和蝴蝶玩。
如今，只有汐儿陪在自己身边了。
带着勾刺的细爪攀上王昙雅的手指，不痛，但是带来一阵阵的酥麻感，另一边的翅膀上下拍打着，似乎要赶紧逃离王昙雅的手心。
正想放了这只蜻蜓，一阵说话声传入王昙雅的耳中，声音有些耳熟。
顺着声音源头的方向望过去，王昙雅有些意外竟然看见了淳贵人。
刚想过去打声招呼，另一条小路拐角处柳若惜提着裙摆跑过来，将一只蜻蜓捏紧了两遍翅膀递给淳贵人，淳贵人展开嘴角嘻笑着，用手指戳着蜻蜓的一张一合的嘴。
王昙雅松开手，任由蜻蜓从手中撞了一圈后飞高，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淳贵人与柳若惜玩的兴起，自己还是别冒昧去打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