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礼部尚书亲自出来迎接,拱手对楚若安深施一礼,“微臣参见安王殿下。”
“我奉命来礼部,与尚书大人共同商议接待馨时国使臣之事,大人就不必多礼了。”楚若安竖起折扇拱了拱手,淡淡的说道。
“是,殿下快请进。”尚书正要引楚若安进门,却见楚若安展开折扇摆了摆,“不用,把你们的计划与我说一说就好。”
“呃……好吧。”尚书点了点头,站在门口,跟楚若安讲了一遍接待别国使臣的流程,顿了顿,又问道:“安王殿下觉得是否妥当?”
礼部的大臣都是整日钻研这些,楚若安自然说不出什么不妥,“一切按你们的意思去办吧。”
“是,对了殿下,京城中的驿馆处于繁华地段,等到馨时国使臣来时,也不方便封锁街道,微臣不知该如何布置才能尽可能保证使臣的安全啊。”礼部尚书沉吟着摇了摇头。
楚若安不以为意,幽幽说道:“那你为何不找朝中武将或者禁卫统领商议?”
“这……皇上未曾这样吩咐,微臣也还未请示皇上……”礼部尚书觉得私下去找于理不合,但还没来得及奏请皇上。
楚若安回忆了一下,京城中的官驿模样在他的记忆中有些模糊,垂眸想了想,勾起嘴角,“那就烦请尚书大人与我同去一趟驿馆,看看有什么隐患吧。”
礼部尚书回头看了一下天色,西边地平线上的晚霞正在褪去,现在出发,到了驿馆,恐怕已经天黑了。
“殿下,您现在就去吗?”礼部尚书怕自己理解有误,又问了一遍。
“是,既然是皇上交代的事情,不是办得越快越好?”楚若安慢条斯理的背过手,合上折扇收进袖子。
“殿下说的是。”礼部尚书赶紧低头称是,楚若安转身慢悠悠的离开,礼部尚书见他似乎没有乘坐车舆的意思,便也赶紧跟上。
虽然安王在朝中并没什么地位,但终归是王,礼部尚书也不敢显得怠慢了。
一到傍晚,京城临河的地方就要比白天热闹许多,当今天子不喜奢靡之风,却也挡不住达官显贵暗中寻欢作乐。
停泊在河面上的双层画舫雕梁画栋,粉色薄纱被晚风扬起,不住的上下飘荡。
丝竹之声从画舫中传出,伴着俏丽的女子掩口娇笑。
驿馆就在一座白玉拱桥对面,大门紧闭,三层小楼并未点灯,只是在每层的飞檐处挂着一个灯笼。
烛光忽明忽灭,也未有人看顾。
楚若安在门口停下脚步,往后撤了撤,抬头看向三楼处偏左的房间,那间房的窗口,似乎微微开了一条缝。
“这座驿馆,有人住了?”
礼部尚书点了点头,“是,宁王殿下今天刚到京城,现在就住在这座驿馆内。”
楚若安握着扇子的手陡然绷紧,一根扇骨从中断折,清脆的响声把身边的礼部尚书吓了一跳,诧异的看向楚若安。
“殿下?您……怎么了?”礼部尚书犹豫着问。
楚若安面上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在轻轻微笑着,随手把扇子插进腰带,“你觉得我怎么了?”
“这……您……”礼部尚书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那就是没事了。”楚若安自顾自的靠近了敲门,院内光线虽然略有昏暗,但应该还是有侍卫在守门的。
三下叩门声之后,果然听见院中走动的声音,一个手执长枪的侍卫开了门,他并不认识楚若安,皱了皱眉,“这里是官驿,你是什么人?”
“大胆!他是安王殿下!”礼部尚书赶紧上前斥责那侍卫冒犯。
侍卫惊讶的转头,礼部尚书他是认识的,当即单膝跪地请罪道:“卑职有眼无珠,还请殿下见谅!”
“无妨,本王只是来看看这驿馆布置如何。”楚若安侧身一步从侍卫身边走过,进了院子。
除了这名来开门的侍卫之外,还有一个侍卫守在大门另一侧,正在对楚若安行礼。
馨时国使臣还未来到,守卫松懈情有可原,但宁王也住在这里,只派两个侍卫就说不过去了。
楚若安在院中站定,抬头看着三楼的。
对于楚若宁,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听说他来,也只是惊讶而已。
“殿下,您要去看望宁王殿下吗?”礼部尚书见楚若安停下脚步,问道。
“你说我该不该去看他?”楚若安回头问礼部尚书。
“这……微臣听说宁王在御书房昏迷,后来被皇上送回了驿馆,现在也未点灯,怕是还在休息。”礼部尚书陈述了一个情况,没作回答。
楚若安伸出手指按在唇边,环视一圈简陋的院子,淡笑了一下,“那本王就不去打扰三弟养病了。”
说着,作势回身就要往外走,礼部尚书看了一眼三楼,追上去问道:“殿下,您可有什么建议吗?”
“一切按照你们的意思来,既然动用禁卫军需请示皇上,那就上折子好了,如果皇上不允,我府里的侍卫就给你调用。”楚若安语气有些随便,不在意的安抚礼部尚书。
“多谢殿下。”礼部尚书也不管楚若安是否看见了,跟在他身后拱手道。
在两人离开驿馆后,三楼宁王的房间亮起了一缕幽幽火光,宁王端着烛台走到窗前,眼神中还带着些许睡意,推开窗子的时候,放下烛台拉紧身上的外衣。
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楚若安的背影。
宁王蹙紧眉头,探出头去想开口叫住楚若安,张了张口,才觉得喉中干涩,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遗憾的摇了摇头,关上窗户,敲了一下墙壁。
不多时,一个侍卫打扮的青年男子推门进来。
宁王指了指桌上的茶壶,对男子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属下马上去添热水。”男子微微点头,端着托盘下去。
繁华的正街上,楚若安一路走得不疾不徐,不时停下脚步看着河中风景。
礼部尚书只好走走停停跟着,其实他不理解皇上为何忽然提出让安王参与这件事,在他还是侍郎的时候,安王就已经在京郊退隐了。
楚若安再次停下,趴在河岸边的雕栏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一条略微简陋的画舫上,面带薄纱的女子拨着手中琵琶。
轮指勾出的均匀音调传入耳中,余音不止。
缓缓挑起嘴角,楚若安对着船头的女子挥了挥手,全然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
礼部尚书摇了摇头,走到一旁。
他没看见表面上是在欣赏美人的楚若安眼神却在另一边,正街穿插交错的小巷入口隐在一座酒楼旁,楚若安正用余光看着哪里,灰色的衣角一闪而逝。
他被人跟踪了,从离开驿馆开始。
“尚书大人。”楚若安淡淡的唤了一声。
礼部尚书抬头,“殿下有何吩咐?”
“尚书大人为人正直,既然对这丝竹之乐没有兴趣,我也不好浪费大人时间,就此告辞如何?”楚若安侧身靠在栏杆上,对礼部尚书拱了拱手。
“微臣遵命。”礼部尚书回答的利索。
楚若安点头,走了几步步入酒楼。
礼部尚书原路回去,等到他走远了之后,楚若安拎着从酒楼内买来的包子,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小巷。
凝箬阁内,王昙雅正坐在琴桌边,刚吃过晚饭,楚若宸忽然想起那天送给她的琴,想听她弹一曲。
这张琴比她之前的要好上许多,王昙雅弹的也顺手了,便没拒绝楚若宸的提议,让汐儿搬了琴过来摆上。
“这琴放在朕那儿很久了,以前朕得空了,还会弹一段,最近总是想不起来了。”楚若宸无奈道,坐在一边看着王昙雅轻轻拨弦试音的动作。
王昙雅有些意外的抬头,她还没听说过楚若宸也会弹琴。
“朕也是学过六艺的啊。”楚若宸敲了敲桌子,笑道。
悠扬的琴声响起,楚若宸闭上眼睛细听,一曲近半时,却忽然侧了下头,睁开眼睛。
王昙雅见到楚若宸的神色不对,以为是自己哪里弹出了问题,疑惑的看向楚若宸。
“你继续弹。”楚若宸示意王昙雅不用管自己。
等到曲子结束,王昙雅揉了下手指,“臣妾方才哪里弹得不对吗?”
楚若宸也说不上来,皱着眉头半晌,“朕也不知道,但总觉得琴音有些不对。”
王昙雅低头检查了一下琴身,她平时都将琴保护的很好,从未有过磕碰,怎么会有琴音不对这种事。
“大约是朕的错觉吧。”楚若宸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些。
王昙雅开始反省自己的琴技出了问题,楚若宸见她苦恼,便上前轻轻搂住她肩膀,“别想了,朕不在意。”
“嗯。”王昙雅转身靠在楚若宸怀中,柔声应道。
另一边,楚若安转了条小巷,走入一片安静些的街道。
道路两边都是已经熄灯的民居,升上天空的月光把楚若安的身影拉的细长。
沉稳的脚步踏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楚若安余光一直瞟向身后,这几条街越来越僻静,身后跟踪的人却依旧与他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他应该是知道自己已经察觉,为何还在这样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