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沙白淡漠的撇了傅庄琼一眼,并不打算发表任何的意见,转身就走。
此行为很是怪异,傅庄琼当然是不乐意了,一把拦住了他,气势汹汹的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熊沙白被迫停住脚步,莫名其妙的道:“你们冲撞了本王,本王不予追究,而你现在是在追究本王的责任吗?”
傅庄琼愣了一下,尴尬的笑了起来,但仍是强硬的道:“你一声不吭的,拔腿就走,谁知道你会不会来一个秋后算账,再说了,你会有那么好心吗?”
熊沙白听完某人恩将仇报的话之后,二话没说,转过身,抬起胳膊指着仍跪在地上的绿萝:“你……”
她突然就慌了,屁颠屁颠的抱住他的胳膊,谄媚的道:“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肯定不会和我们这些小人物一般见识。”
“本王是王爷,不是宰相。”
“好好好,是王爷,王爷肚里也能撑船!”
“本王虽然长的高大,但是肚里撑船,还有命活吗?”
傅庄琼踉跄了几步,差点没站稳,捂着心脏颤抖的指着熊沙白,竟一句话也未说出来:“王爷,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您高大,求您放过我们这些小人物吧!”
说完之后,回到绿萝的身边,一把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主仆二人把地上的书本回到庭院里。
傅庄琼本想继续拿起毛笔记录着,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往刚才熊沙白站的地方看去,他竟然没走。
没走正好,省了她再去找他一趟:“王爷,有事可能还得麻烦你一趟,这些书都是宋大人帮我从宫中太医院借来的,限时明早必须还回去,所以今天晚上我会通宵看这些书,正好你明天上早朝时,顺便带回太医院,我明天便开始给长公主治病,实在是走不开呀!”
看这风景这么好,熊沙白本来还打算在这欣赏一会,此时听到那一番话,哼了一声,一撩袍角,转身大步走了。
看着暗红身影不断的消失,绿萝小心翼翼的在她主子耳边说了一句:“王妃,王爷好像是生气了?”
傅庄琼仍在目不斜视的看了一眼摊在地上的书本,在本子上记录一笔,闻言,漫不经心的道:“他有什么可生气的,再说了,他整天扳着一张脸,哪天不生气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谁欠他钱呢。”
生气归生气,但皇上有令,傅庄琼在治长公主的病之前,有什么要求都一定要满足,他不得乖乖的叫上几个侍从,抬着看完的书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
当书已经全部还完,又和太医们说了几句闲话,便往外走去。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穿着华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她率先看见了熊沙白,眼睛微微一亮,迎了上去:“平西王,好巧,原来你也在太医院,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熊沙白微微后退了一步,施了一礼:“微臣参加青妃娘娘!”
青妃挥着帕子道:“我是问你是否是生病了,怎么会来太医院?”
“多谢青妃娘娘记挂,微臣无恙,是微臣的夫人借来了太医院的书,微臣前来还书。”
青妃施着粉黛的俏脸上表情僵硬了一瞬道:“王爷对自己的夫人也真的是有心了,你说这皇上也真是的,平日里看皇上和王爷的关系也是极好的,就算要赐婚,那也应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怎么能随便找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人就让王爷给收了,而且这一收还是两个。”
熊沙白立刻施礼道:“有些话,青妃娘娘在微臣的面前说说也就算了,万不可传到皇上的耳中,皇上惦记着微臣,给微臣择妻,微臣感激不尽。”
青妃不甘心,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熊沙白已经先发制人,继续道:“如果青妃娘娘无事的话,微臣先行告辞。”
说完果真大步离开。
青妃转过身看着那抹身影,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她身边的宫女小声的问道:“娘娘,要不您在这站一会,奴婢去把安胎药取来?”
“不用了,一起去吧,正好本宫有事问江太医!”
长公主所居住的宫殿,靠近北门,名曰昭明宫,由于后宫中的娘娘并不是很多,所以有很多宫殿都空置着。
又加上慕璇身上异味的原因,所以北门这一片范围之内,基本上是没人居住的,又离宫中主殿的地方偏远,故昭明宫除了伺候的两个宫女,基本上没人的。
就连侍卫在江湖人士被谴出宫后,也被调走了。
慕修羽本来说多给她安排几个宫女过来伺候,不过被她拒绝了,两个宫女已然足够,多了反而碍手碍脚。
此时在昭明殿的大殿中,宫门紧闭,殿中白纱遮挡视线,在被白纱包围的中,一方大木桶横陈,捅里放满了热水,慕璇躺在其中,此时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问道:“琼儿,这个方法真的能祛除我身上的异味吗?”
傅庄琼拿着昨夜熬夜整理来的诊治方案,在旁边边走边看:“当然不能祛除,如果只是泡泡澡就能祛除存在身体上多年的异味,那么我就也不用不着那么煞费苦心了。”
站在木桶旁边,挎着两个花篮的宫女对视了一眼,其中有一个人道:“王妃,既然无法祛除长公主身上的异味,那么奴婢们采了这几篮子花瓣,岂不是都没有用。”
傅庄琼走过来,用本子敲了一把那个宫女的脑袋道:“怎么会没用,这只是治病的前奏,泡热水澡花瓣,有助于增加血液循环,排毒养颜,不但今日要泡,从现在开始到治病结束,每天需得泡上两个时辰,并且喝两杯纯净水。”
“都别傻站着了,赶紧的吧,按照我说的顺序,把花瓣投入到木桶中。”
两个宫女再次对视了一眼,有条不紊的忙碌了起来。
不一会时间,整个木桶都已经被花瓣填满,慕璇脖子以下,全部埋在水中,热气缭绕,花香飘荡,傅庄琼看着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这时,慕璇睁开眼忧愁的问道:“琼儿,你说,我这身上的怪病真的有希望可以治好吗?”
傅庄琼叹了一口气,蹲在木桶旁边道:“长公主,在我给你治病期间,你一定要保持心情愉悦,半点负面的情绪都不可以有,我不想给你希望之后又带来了失望,索性在这就给你透一个底,对于你身上的怪病,我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我一定会尽力而为,这泡澡的方法是我从太医院的书中看到的,又根据我自己的理解加了一点香料,不过你放心,我看到的所有方法都记在了这个小本上,这个方法不行,咱们就换一种方法,相信总能找到一种方法适合你。”
“嗯。”她点点头,眼角有些湿润:“琼儿,我听你的,我一定按时泡澡,一定保持心情愉快。”
此时此刻的傅庄琼是真真的心疼着这个公主的,从小便因为身怀异臭的原因却不能跟别人走近,不能跟同龄人一起去玩,虽然先帝仁慈,把她从战场上带了回来,虽然给了她锦衣玉食,但真正内心深处活的或许连一个宫女都不如。
“公主,我听说,你身上的异味并不是与生俱来的,您能跟我说说具体的原因吗?”
原来,当时的良王是武将出身,在一次战争中,主动请缨去前线打仗,可奈何,敌强我弱,当时我方全军覆灭,仅留十几个侍卫和良王被困在一所破庙中。
当时的皇帝,也就是先帝,深知,良王是无法再解救出来,是他低估是对方的实力,这一战的失败是他判断失误导致。
当良王妃听闻良王被困的消息,抱着当时仅有四岁的女儿慕璇,在金銮殿上请求皇上派兵解救良王。
但当时的群臣极力反对,反对的原因只有一个,当时的朝堂上并无可以可以和金武国一战之人,不管派再多的兵马都只有死路一条,况且,因为战争,那时国库早已枯竭,也已然无资源再战,所以只能放弃营救良王。
这样不至于牺牲更多的人。
良王妃听到不营救的消息之后,心灰意冷,也不再去求皇上,而是遣散了当时王府中所有的下人,带上仅有的几百精兵和女儿独自去营救良王。
良王得知自己的夫人前来营救自己的消息后,硬是从破庙杀出了一条血路,虽然一家人确实是团聚了,但是却被敌军团团的包围,最终夫妻俩双双死在了敌军的刀下,而当时的慕璇被他们护在身下,方才逃过一劫。
先帝是三天后才找到在战场中唯一存活的四岁孩子慕璇,当时,她满嘴是血,手中还拿着一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的生肉,一双大眼睛里充满警惕和恐惧。
或许是因为对良王一家人的愧疚,先帝把慕璇抱回了皇宫,并册封为正统公主,所有的仪式和礼遇全部按照皇室公主配置。
但是自从回宫后,慕璇就大病了一场,这期间,她整个身子可以说完全就是泡在药罐子里,这场病持续了三年之久,才渐渐的好转,可是彻底的好了之后,随行伺候的宫女渐渐的发现,慕璇的身上会时不时的飘来异臭,刚开始只是在洗澡或者是脱衣服睡觉时,会闻到。
后来越来越严重,即使不脱衣服,只是站在房间里也能闻到。
那几年先帝自然是没少请名医,这样又持续了三年,可她身上的异味仍没有消散的痕迹,最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再后来就搬来了这北门的昭明殿,一直到现在,从那以后,却是没人再愿意靠近她的。
听到这,傅庄琼轻飘飘的问到:“虽然你是被先帝带回来才得以活下来,但是良王和良王妃却是因为先帝的见死不救而战死沙场,你不恨吗?”
听到这个问题,慕璇就愣住了,她恨吗?她应该恨吗?恨是何物?在她有记忆开始,便是那血流成河的场景和满地的尸体,再后来三年的疾病基本上拖垮了她所有的意志,等病终于好了,却陷入了身怀异臭的噩梦中,她应该恨的,只是没有精力去恨。
“琼儿,你知道吗?后来我一直在想,母亲去解救父亲,为何将只有四岁的我带去了战场,可是现在我想明白了,或许母亲当时的想法是,如果当时真的能侥幸救出父亲,我们一家人就远离对那个心灰意冷的百里国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如果救不出,我们一家人死在一起,却也是圆满的结局,可为何他们在死的那一刻却又为何护住了我,这一点我一直无法想的明白。”
或许这只是一个意外,当时的良王妃是一个妇道人家,只身前去救夫君,已然是做了多大的决定,却忘了安排女儿,只是这中间到底有什么曲折,又有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