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一个夜,是清桐与楚瑾泉在中原的最后一个夜晚。
这一夜,月明如昼清桐与楚瑾泉过了临时搭建的蒙古包,到前面的一个位置去散步。气温比较低,且越来越低,可能到了草原上以后会更加低,清桐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路必定是攻坚克难,所以必须要一鼓作气。
“慢着,不等等我?”清桐看着楚瑾泉在前面,自己委实跟不上,这才发声问一句。
“你不知道有草原狼,向来行动迅速,为何这时候慢吞吞的?”楚瑾泉问一句,停在了前面的位置,看着清桐。
这几天人们都累得很,清桐尤甚,又要对付突如其来的危险,又要保证一路的风平浪静,可以说早已经心力交瘁,而过了狼群的事情以后,清桐更加是觉得时时刻刻都有一双黑暗中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有时候募得回头好像已经感觉到一种被偷窥的惶恐,但是仔细的看过了又是什么都没有,这几天格外疑神疑鬼,此刻到了前面的位置,她更加是想要与楚瑾泉在一起。
“来了,等着我,我有话说。”清桐一边说,一边迈步往前走,但是刚刚走了一步就差点儿跌倒,要不是楚瑾泉行动迅速于半空中搀扶住了清桐,清桐早已经跌落在地。
“你心事重重,在营帐中就好,为何也出来?”楚瑾泉的手慢慢的抱住了清桐,月光将清桐的修眉端鼻照射的更加是坚挺了不少。她听到这里,微微一笑,颊边微现梨涡,“我知道你去做什么。”
“不过是闲庭信步,做什么?”清桐神目如电,早已经知道了,他是到周边去看看的,有危险就要将危险的胚芽扼杀在摇篮,有人说楚瑾泉睡觉一直以来都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的。
“你不要瞒着我,我知道你是到周边看看有没有危险,不打紧,我也跟着你哦看看,虽然不算千里眼,顺风耳,不过聊胜于无,你说呢。”她一边说,一边腻歪了过来,楚瑾泉瑟然一笑,微风振箫一般说道:“甚好。”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广袤无垠的草原,青青原上草,一岁一枯荣,月色里面只有连绵起伏如同锦毯一样铺就的草原,与汉朝的一切都不相同,这里荒无人烟,唯独有一片连绵无极的草场,竟然连一株茂盛的植物都没有。
只有草,清桐一开始没有想过草原是这样的,今时今日一看之下,不免也觉得大惊失色,要是在这里让自己生活三五年,她觉得自己会发疯。
而到了现在也大概明白了,这几年最为不容易的就是景嘉妍,景嘉妍一个娇生惯养之女子,可以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生活三年多,她要是没有爱情,怎么可能坚持到底?
或者,亲情一开始就是景嘉妍要丢弃的,因为从到大她看到的都是一种勾心斗角,看到的都是自相鱼肉。而友情,除了清桐可以坚持这么久如一日的对她好,仔细算来这一离开中原,再也没有一个牵肠挂肚之人。
清桐为景嘉妍在抱屈,但是这抱屈的事情肇因也是自己,想过了以后,实在觉得当初不应该一念之差将景嘉妍远嫁重洋的。
“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不应该这样做?”清桐自问自答一般,轻轻叹口气,“一开始,要是不将景嘉妍送过来,大家都和和美美在一起,她现在就不会这样。”
“她很开心,只是她拙于言辞不擅表达而已,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楚瑾泉说一句,拖着清桐就往前走,风一样的速度,两人已经到了前面的一个位置,这里有一个椭圆形的山泉。
清桐想不到这样高的山顶竟然会有一个天然流泉,不禁说道:“你怎么找到的?”
“靠近这里的水草丰茂一些,虽然在月色中,不过按照这个形式看,大概可以看出来。”楚瑾泉一边说,一边又道:“好几天没有沐浴,我去去就来。”清桐几乎来不及,某人已经迫不及待的脱掉了衣服。
“这里面要是有鲨鱼怎么办呢,你看看你,也不试一试。”清桐埋怨,他并不理会,已经“噗通”一声,跳入了水中。一池的月色被搅动了一个支离破碎,他已经像是一尾银色的游鱼开始慢慢的四处游动起来。
水面的涟漪鼓荡,他整个人带着一股奋发的生命力已经破水而出,很快游了过来。
“这么冷,你不觉?”清桐提醒一句,楚瑾泉撩人的一笑,月色中直是秀美无伦。水面反射过的强光照在楚瑾泉的脸上,更显得楚瑾泉的肤色晶莹,水波荡漾中,楚瑾泉一下子就抱住了清桐。
“做啥,我不洗澡,冷。”清桐还没有下水就瑟瑟发抖起来,这几天她真的是满腹心事,一来二去的整个人也显得比较憔悴起来,她忽然觉得,以前自己说过的“夷汉杂处”不比别人说的困难。
一开始只认为自己的这条路是通天大道,但是没有想过也是荆棘载途,清桐本就是那种“仗要一个一个打”的人,心里面存不住任何的东西,所以到了此际,更加是有种让人不可化解的感觉。
“没有人让你洗澡,不过是想要提醒你,女人是容易老的,你这样子更加是催化了自己,要是你老了,我应该如何?”他一面说,一面游动过来,那柔美如玉的身体更加是如同一条鱼儿。
月光下,但见楚瑾泉肤色奇白,眼中隐隐有海水之蓝意,“好好坐着,不要胡思乱想,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情都有一个我,再说!你我如何,你我不过是红尘中两个很寻常的人,不要觉得自己责任重于泰山。”
“我泰山压顶,我孜孜矻矻,我夙夜匪懈。”清桐掰开了楚瑾泉的手,春夜是凉飕飕的,楚瑾泉的手也如同冰块一样凉,他轻轻一笑,说道:“有我,你为何老是让自己这样累,你我本就不是救世主。”
“但是照旧做出来救世主的事情,不论你我是何人,有时候不可见死不救。”
“谁要死了?”楚瑾泉貌似不理解,清桐退回到原地,找一个比较适合坐着的地方坐下,觉得不舒服,侧卧。撩人的看着楚瑾泉,楚瑾泉从水中湿漉漉的站起来,轻轻伸手,广袖流云,轻而易举已经穿好了衣服。
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当得起这八个字,飘倏轩举已经走了过来,清桐看着楚瑾泉,说道:“头发湿了。”
“浑身都湿了,不过很舒服。”他从水中出来,一脸的神采奕奕,清桐将自己衣袖中的一个梳子拿出来,“过来,奴婢伺候将军。”声音软糯,甜的如同出谷黄莺一般。
那双秀丽美艳的凤眸轻轻闪烁了一下,躺在了月色中,清桐伸手有一下没有一下漫不经心的给楚瑾泉梳理头发,楚瑾泉说道:“你在想什么?这一路明日很快就到了,为何不开开心心的?”
“夷汉杂处,不简单,这一路我已经看出来了,草原军几乎连你我都爱搭不理。”清桐一边说,一边轻轻的梳理,但是很快,梳头发的手让人握住了,那纤幼的手指因为接触到了凉水,同样冰凉刺骨。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一开始就这样,不过你仔细想一想,在成国时候,草原军没有到龙庭,而是在行宫,你忘记了?”这倒也是,如何对待别人,别人就会如何对待自己。
他们一开始的安排倒是好心做了坏事,不过胜利在望,那时候人们都欢天喜地,几乎忘记了这一次的胜利与草原军也是密不可分的,要不是楚瑾泉与清桐的提醒,成国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觉得战役中,草原军功不可没。
“这以后应该如何?”清桐的手停顿了一下,只觉得发丝虽然是打湿了,不过还是有点儿滞涩,半天理不出头绪,楚瑾泉深吸一口气,看着明月,说道:“凡事有因必有果,你我何苦不随遇而安。”
“我是随遇而安之人,向来唯恐天下不乱,最为会无风起浪之人,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清桐负气,唇畔隐然有笑意,不过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手肘又一次让楚瑾泉给握住了。
“他们的生活,你觉得好不好?一夫一妻,男的早上出门去放牧,女子在家中倚门倚闾,晚上回来以后一起……”楚瑾泉不知道说什么,看着清桐,清桐立即点头。“只要在一起就好,在哪里做什么,都好。”
“你口是心非,为何到了这里以后忧思满腹,早已经告诉你,不要胡思乱想,你如何如同耳旁风一般,并不理会我。”楚瑾泉一边说,一边懊丧的叹口气,他觉得有时候想要走到一个人的内心,确实比较困难。
“有时细细想来,你我或者都错了。幼弟毕竟还是一个孩子,母后一人独木难支。”清桐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到了何时何地,总是将他人的安全作为己任,倒是自己没有注意到自己也是举步维艰。
“他有萧鸣声,你以为萧鸣声如何?”
“稳重很,做事情不留余地,为达目的,几乎不择生冷。但是要做帝王毕竟还不可,过于狠毒之人做了帝王就如同景墨一般,会毒害不少人。”清桐一边说,一边嗤之以鼻的冷笑。
景墨的事情,目前听到的已经太多了,目前几乎到了众叛亲离的程度,幸好没有激起来民怨,一切在坊间还过得去。
“这一步,是非经过不知难,既然已经决定了,就要善始善终,抛弃了吧,那些都是杂念,要是在做最危险最困难的事情时候,老是抛弃不下这些杂念,这一辈子都不会站稳的。你顾此失彼,本末倒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