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已经是晚上八点,夜里的气温比白天还要低,冷风吹在脸上,直觉得像一把刀子从脸上刮过,冷的生疼。
张天凛的话听起来跟寻常亲戚之间交流无异,随意的口吻尽显他对李全的关怀备至。
然而李全却裹紧了自己的外套,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夜空,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除了黑色,什么也看不见。
他悠长的叹了一口气:“大舅,你派人送我,还不如你自己亲自送我,至少双方打起来的时候,大家还能自保。”
这一趟回去,李全要面临的,可不仅仅只是他的老爹,还有整个李家。
即使李全是冤枉的,但在他还没有办法在公众面前倾诉他的清白之时,李家的面子上就已经因他而沾染上了污点。
所以,无论李全有没有拿出证据去证明他的清白,李家这时候也会先顾全大局,舍弃李全。
说不定到时候,他们还会直接把李全交给上头处理,如此大义灭亲,公正开明,不做作的行为,肯定会让李家成功洗脱污名。
李全这次回去,只是想当年跟他老爹说清楚,虽然他也知道,他老爹是个不讲道理的老顽固。
不过做和不做,李全更愿意去做了,即使结果还是不会改变。
究竟是羊入虎口还是重修于好,都逃不了一顿打,张天凛应该知道一些关于李全老爹的事情。
那么,他这么随意的说着有可能会毒害他人性命的话,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张天凛明明之前还提醒李全不要乱杀他的人,现在居然还把人命说这么的轻贱,也不知道他一天在感谢深夜。
“我给你老爹准备了一份礼物,你帮我给他送过去。”
李全暗自猜测着张天凛说的礼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张天凛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但是这礼物我准备了二十多年……对了,送到的时候给我捎句话给他。”
他停了下来,似乎是在征求李全的同意。
李全没有回答他,问道:“你又不送我了?”
张天凛愣了两秒,说:“你想让我送你?”
这倒并不是李全心中所想,张天凛要是送他,实则还是代表着张家和李家,而且李全是回去摊牌的,身边跟一个张天凛,肯定得旁生枝节。
到时候场面不好收拾,两家对立的形式会被一瞬间点燃的。
如果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影组织老大的阴谋,那张家和李家,确实会两败俱伤,让他坐收渔翁之利。
想到这儿,李全不再开玩笑,摇摇头说:“你那边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只需要一辆车就行了,家还是要我自己回才行。”
张天凛没有多做劝说,只问道:“什么时候?”
李全看了看旁边的田十七和东方野,他们这个状态,应该还要调养上三四天的样子,他正好可以趁这个时间,回去解决掉家里的事。
“明天一早。”
张天凛立马道:“行,车子我给你准备,东西放后备箱,记得交给你老爹。”
李全点点头,刚想要挂电话,张天凛突然意味深长的道:“李全,你要是我儿子,摊上这事,我虽然可以无条件信任你。
但是,却不能保证张家所有人都对侵犯家门的人,还能够做到宽恕。”
李全明白张天凛的意思,他记得以前看过一个新闻,说的是一个小伙子被陷害顶上强奸犯的罪名而含冤入狱。
多年后,事情真相大白,小伙子被释放,但是面对的,却并不是家人和朋友的理解,反而是对他的疏远和猜忌。
“这人如果没有问题,别人怎么可能会冤枉他?”
或者是“他是从里面出来的,接触过很多杀人犯,别跟他走太近,会死人的。”
诸如此类的言论,即使清白,也已浑浊。
李全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是这个下场,因为他一直都在尽力避免这种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兴许是他太过在意,所以还是没有逃过。
“别死了,回头还等你请我喝酒呢。”
张天凛说完,那边有发动汽车的声音,李全笑了笑,说:“大舅,你放心,一定请你喝最贵最好的酒。”
电话挂了之后,江辞突然伸出拳头朝李全打了过来,李全下意识的捏住他的拳头,刚要使劲,发现江辞脸上居然带着怅然的笑。
随即又把力气收了回去,松开手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江辞的拳头还对着李全,说道:“别死了,我可不想在我的战绩上,写上一个死人的名字。”
原来是要跟他对拳!
李全在心里笑了笑,他这话说的,好像李全跟他很熟一样,他们貌似还没有好到能够约定生死的程度。
李全没有捏起拳头跟他相对,而是抬起手,用手背拍开了江辞的拳头,笑的有些讽刺:“江先生,恐怕你的战绩上,写的都是死人的名字吧。”
江辞的眼眸波动了一瞬,作为敌对,他自然会想要取了李全的性命,然而如果论私人感情的话,他确实很欣赏李全。
在江辞的认知里,李全是一个拥有实力和智慧并存的男人。
他刚才那话,其实是想让李全知道,在他还没有战胜李全之前,李全还不能死,否则他的战绩上,将会写下唯一一个不战而胜的人的名字。
这对他是一种耻辱。
但,李全却好像理解错了,以为他是在贬低他。
江辞的手还在发麻,他看了看李全,忽然收起了自己的笑,不是他被李全的话给说的没有面子。
而是觉得,李全这一趟,生死不是掌握在别人的手里,是掌握在他自己的手里。
江辞拍了拍自己脱臼的手臂,说:“我得走了,下次见着你,希望你还能像今天这样,让我刮目相看。”
他不拍手李全都快忘了这人的手还处于脱臼的状态,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那么沉着的跟他聊那么久,想想也觉得疼。
李全摆摆手,没打算留他:“走吧走吧,你也别死了,还有好多事我得向你请教,下次争取让你三招跪。”
江辞的眉毛跳了两下,这人真是大言不惭,三招?是有多看不起他?
他刚要走,唐婉清和凌沉端着菜走了出来,招呼四人去厨房拿碗筷。
李全和东方野走在前面,田十七跟上去的时候,从江辞身旁走过,就听得江辞语气不善的道:“你的运气真好!”
田十七停住脚,不过一米六的个子,在江辞面前显得有些单薄。
他和江辞之间,存在血浓于水的亲情,但是却并没有兄弟感情。
在江辞的眼里,田十七就是剥夺他一切的仇人,虽然他嘴上称田十七一声师兄,但那都是在以前,他现在甚至不想提田十七在张家的姓名,或者说,连他的本姓石田也不愿提。
他唯一感谢李全的,就是他给了田十七新的身份,也就是说,江辞可以不用顾及张家,对田十七下手。
可是之后棋局输给凌沉,倒是让他对李全更加痛恨了。
田十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明明在江辞眼里,他应该是一个卑微的角色,却享受着所有人的关怀。
这一切本来应该都属于江辞的,独占别人的待遇,竟然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面对他,田十七的存在,真的让江辞恨得牙根直痒。
但又无可奈何。
江辞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李全在前面听到,立马拉下脸来,回身看着田十七那默不作声的样子,有些头疼的啧了一声。
这小鬼,被人骑到头上拉屎了,他居然还无动于衷!
李全随即走了过去,将田十七圈在了臂弯里,抬着下巴看着江辞,以示挑衅。
看着李全这么袒护田十七,江辞心里生出了几丝嘲讽,他不清楚是对李全还是对田十七赶到可笑,还是对他自己赶到可笑。
“你们还要打一架才吃?”
唐婉清已经将菜端进田十七的房间客厅里,这会儿走出来,见李全冲江辞昂着头,有些无语了。
闻到饭菜的香味,李全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他回头冲唐婉清笑了笑,拽着田十七就朝她走了过去。
江辞站在原地没有动,只对唐婉清做了个告辞的手势,转手就朝出门的长廊走去。
如果不是江辞,唐婉清可能还找不到李全在哪儿,所以这会儿见他走,将罪责推到了李全的身上,没好气的说:
“你们男人什么毛病,除了打架,就不能干点正事了?”
李全知道她是在责怪他赶走了江辞,不过听她这么围护江辞,心里也很是不畅快,勾起嘴角凑到唐婉清面前,邪笑道:
“有时候男人打架,也是在干正事,你要是不信,我们可以去床上试试。”
唐婉清的脸立马就烧红了,双手推开李全,嘴里骂道:“流氓!”
然后垂头,转身逃也似得跑进了屋内。
李全嘿嘿笑了两声,他发现,只有他调戏唐婉清的时候,她女强人的一面才不会那么的明显,刚才她那娇羞的样子,说实话还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