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夏百刚醒了。
征得医生的允许，赵嘉悦跟夏奕菲换了无菌服走进了重症监护室。
“爷爷。”
赵嘉悦看着病床上虚弱的老人家，轻轻叫了一声，眼里蓄满了泪水。她用力地咬住嘴唇，不停地深呼吸，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床另一边的夏奕菲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嘉悦丫头......”
夏百刚眨了眨眼睛，吃力地吐出这几个字。他似乎想要笑，却虚弱得连笑都那么吃力。
那双一向清明犀利的眼眸，此刻似乎连聚焦都有些困难。他连眨了几次，才将视线定在赵嘉悦的脸上。
“哎！爷爷，我在这呢！”
赵嘉悦抓住他的手，哽咽着应了。
“爷爷，你快点好起来。我都决定了，以后都不回南城了。我要留在帝都，天天陪你下棋，陪你遛弯，还要给你做好吃的。我答应过你，要给你做好多好吃的，我还没实践承诺呢！偷偷告诉你，我的厨艺最近长进了很多哦......”
这回，夏百刚终于笑了。
“好......”
艰难地吐出这个字，他突然闭上眼睛，脑袋也往旁边歪去。
“爷爷！”
赵嘉悦看了一眼心电图，发现还是正常的，暗松一口气。一把抓住了夏奕菲的手，让她冷静下来。
“没事儿，爷爷只是昏睡过去了。”
夏奕菲将手伸到夏百刚鼻子下面探了一下，感受到了微热的气息，一颗心才又慢慢放回原来的位置。她脱力地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了墙上。
赵嘉悦小心地将夏百刚的手放回去，又抻了抻被子。
夏百刚的眉头深深地锁着，呼吸有些重，似乎在梦里仍觉得十分痛苦。
赵嘉悦一把捂住口鼻，忍住汹涌的眼泪，转身走出了重症监护室。然后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眼泪直接就滚了下来。
看着自己最亲的人一点一点地消耗生命，一步一步地迈向死亡的关卡，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太痛苦了！
赵嘉悦贴着墙，身体缓缓地滑下去，蹲在了墙角边。她将脸埋在膝盖和臂弯之间，默默地哭泣。
夏奕菲也跟着她蹲了下来，泪眼朦胧地看着远处，缓缓地开了口。
“爷爷是个很严肃的人，我们从小就怕他。可事实上，他从来没打过我们，连骂都没有。只是他身上那种强大的气势让我们一见他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乖巧得不得了。我们怕他，却也崇拜他。因为他是那么强大，什么事情到了他面前都会迎刃而解，总给我们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
她用力地抹了一把眼泪，微微仰起头来，看着对面的白墙。
“我们习惯了仰望他，追随他，把他当成我们坚不可摧的靠山。不管面对多可怕的风雨，只要回头看到他在那，我们就能从容面对。我们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变得这么虚弱，虚弱得呼吸都困难......”
夏奕菲终于忍不住一把捂住口鼻，在自己的掌心里无声地痛哭了起来。
赵嘉悦见她这样，自己反倒冷静下来了。却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头。
等夏奕菲平静一些了，赵嘉悦把她拉起来，一起在长凳子上坐下。
姑嫂二人安安静静地靠在一起，脑袋挨着脑袋。
夏奕菲还用手揽住了赵嘉悦的肩头，因为她比赵嘉悦要高很多。
这个小姑子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挺友好的，但赵嘉悦第一次觉得，两个人的心也靠得这么近。
......
吃午饭的时候，赵嘉悦掏出手机拨了夏奕骋的号码。
“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赵嘉悦放下手机，轻叹一口气，心乱如麻。
原本，她还能让爷爷想办法打听一下夏奕骋的情况。可现在爷爷重病昏迷，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她根本不敢跟公公和叔叔提这样的要求。
“二嫂，你是给二哥打电话吧？”
赵嘉悦点点头，竭力露出一点笑容，想要表现得轻松一些。整天哭丧着脸，大家的心情会更糟糕。
“肯定打不通的。二哥现在是隔离调查，根本不可能跟外界联系。但是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赵嘉悦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地问：“这件事不是意外，是早有预谋，对不对？”
夏奕菲摇摇头，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我不能回答你。但是我知道，二哥他有办法自救。二嫂，夏家的子孙都不是无能之辈，但最出类拔萃的人是二哥。帝都老一辈的重量级人物提起他，从来都是赞誉有加的。他们都说，如果没有意外，他的成就绝对在爷爷之上。”
提到夏奕骋，夏奕菲的语气里充满了骄傲。谁不说二哥是帝都衙内的第一人？
赵嘉悦全部的注意力却都在“如果没有意外”几个字上。很多时候，人生再多的努力都比不上一场意外。这样的例子实在不胜枚举。
姑且不说强jian罪是否成立，一旦被定为作风有问题，他就很有可能被剥去那一身军装。
夏奕骋那么热爱那一身戎装，那么热爱部队，热爱他们共同的事业！一旦被强行脱去军装，他怎么受得了？
赵嘉悦根本不敢去想象。
夏奕菲不懂她心里的苦，仍在说着她心里那个无所不能的二哥。或许，她也是在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安抚自己内心的彷徨。
赵嘉悦从头到尾都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听着。
夏奕骋有多好，她当然知道。但从另一个人的口中听来，总是不一样的。
“二嫂，你骄傲吗？你会为这样的男人是你的而骄傲吗？”
赵嘉悦浅浅地笑了起来，用力地点头。
“当然。”
他是个足以让所有跟他有关联的人都能感觉到与有荣焉的男人。
“所以，他一定会没事儿的。”
赵嘉悦又用力地点点头。
她相信夏奕骋，却更清楚在利益的驱使下，那些人可以做出何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杀人害命都不在话下。
不过赵嘉悦也知道，担心夏奕骋的不只有她。公公、叔叔、大哥和奕翔，他们能做的肯定都已经做了！
接下来，只能静等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