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我--”王晓丽双手捂在胸前,就要奔上前拉莫笑解释,“你听我说--”
雷鸣霄横手就把她拦了下来。他裹着浴袍,发梢还沾着水滴:“有什么好说的?我和莫笑早就协议离婚了。”
“你闭嘴!”王晓丽拂他,作势就要冲上前。
雷鸣霄顺势就把她拦腰抱住,笑得暧昧:“OK,我闭嘴,今天你说了算。”
“你--”王晓丽涨红了脸。她再扭头时,只见莫笑已经跌跌撞撞地往楼下冲去。
噗通--一声闷响。
雷鸣霄脸色一变,甩开王晓丽就奔了出去。
莫笑跌坐在楼梯拐角,后脑勺磕在墙上,整个人都木木地蜷作一团。那张脸惨白如纸,眸子却熬得通红,像燃了烈焰,活像漫画里勾勒的幽魂倩女肖像。
雷鸣霄三步并两步奔下楼。他俯身拉她。
“别碰我!”这把声像苦情戏里的经典台词,凄切得叫人扼腕。莫笑雷击般往墙角缩。她浑身直哆嗦,连嘴角都直哆嗦。
“笑笑。”王晓丽也奔了下来,同样俯身来搀她。
莫笑也不知怎么就弹了起来,在那段裹在自己那身红火睡袍的胳膊伸过来那刻,她厌恶地推了开。
“啊--”王晓丽被推得一个踉跄,跌退两步,吓得尖叫。
雷鸣霄眼疾手快一把揽过王晓丽。莫笑这一推似乎使上了吃奶的劲。他被怀里的惯性冲击,吭地就倒了下去。磕上台阶那刻,他下意识地垫在王晓丽身下。磕到右胳膊旧患,他疼得都眯了眼,冲口而出的却是,“你怎么样?有没有摔着?”
王晓丽惊魂未定地直摇头。
莫笑直挺挺地僵在了当下。那一霎,天地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她好像什么都看不清了。
“疯了吧你!”眉梢的关切还没褪尽,雷鸣霄仰头就冲着莫笑闷吼,“你非要弄出人命不可!杀了一个还不够,还要再杀两个!”
“雷鸣。”王晓丽揪着雷鸣霄狂摇头。
“你坐好!”雷鸣霄推着王晓丽靠上扶栏,就站了起身。他逼近莫笑,整张脸褪得惨白,眸眼同样熬得通红:“你这算什么?莫笑,私闯民宅你还有理了?你以为你在捉奸?啊?”
莫笑整个人都退得贴到了墙上。她像一叶枯叶梧桐,直被冷雨打得周身冷颤。
“你也说了,我们没关系了。我和谁在一起都是我的自由。”雷鸣霄硬梆梆的,冷冰冰的话悉数浇在她头顶。
“你们……一早就在一起了?”莫笑在抖。那滴泪滑落眼角,她竟觉得像是浓盐酸直滑在脸颊,酸疼酸疼,直刺到了骨子里。
而他浇在头顶的话,比浓盐酸还来得刺骨,“你管不着!”
莫笑偏过他的肩膀,看着王晓丽。原来,被闺蜜抢了男人,是这样的痛!她觉得心口缺了个窟窿,吞噬着她的呼吸,腐蚀着她的血液,颠覆着她的整个世界。
“嗯--”嗓子里憋着一股气,她闻到了血腥味,一阵阵直反胃。她赶紧闭了眼,压下那股闷气。她攥紧双拳,唰地又睁开了眸。猛地推开雷鸣霄,她跌跌撞撞地奔逃而去。
嘭!
大门甩在脑后,她只觉得整个人像被刺穿了,吊在尖利的钢刀上,曝露在光天化日,受着凌迟酷刑。
为什么?为什么那两个她曾经以为最亲近的人,要用世上最亲昵的关系,这样来羞辱和杀戮她!为什么?
她抱着肘,蹒跚着跌出单元门。她跌撞着几步,顺着墙角就滑了下去。她弓着腰,埋着头,泪像干涸了,悉数挥发在眼角,除了一波强过一波的刺痛,她再感受不到其他。
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下起了暴风雪。天一霎就上了冻。呼呼的北风,茫茫的飘雪,肆虐着墙角,把那抹瘦弱的身影刮得飘摇直坠。
凛冽的冷气灌进领口,顺着脖子就滑了进去,莫笑无意识地发抖。她却再感觉不到寒冷。
茫茫混凝土森林,弥漫在落雪勾勒的一条条白色斜线里,白茫茫、灰糊糊的。莫笑定睛,却好像得了雪盲症,什么都看不清了。她连金兰姐妹和枕边人都看不清,她不是盲又是什么?
她仰头,微张着嘴。她想嘶叫,嗓子哑了,雪倒灌入喉,既冷又涩还苦。她贴着墙,不知站了多久。雪一点点堆积,慢慢吞没了鞋尖,连树梢都染了白,她才深一脚浅一脚,歪歪扭扭地蹒跚开去。
膝盖像折了,她的每一步都踩不稳。走到小区大门,她像惊弓之鸟,吓得直扯领口捂住嘴鼻。她怕极了那些长枪短炮。没戴口罩,没戴眼镜,没戴帽子,她压根不敢出门示人。她扫望四下,白茫茫一片。老天爷算是终于眷顾了她一回?一场暴风雪竟然驱散了打了鸡血般守在大门口的记者?她不敢再逗留片刻,埋着头,沿着围墙角急乱地小跑。
客厅里,王晓丽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热水,神色呆滞。她抬头,颤了声:“笑笑……会不会出事?”
雷鸣霄背立移门前,盯着院落的飘雪,闻声,肩膀似乎是搐了搐,又似乎是纹丝未动。
私家医生收拾看诊箱:“雷先生,王小姐没事,注意卧床休息就行了。”
雷鸣霄没吭声,只是拂了拂手。私家医生冲王晓丽点点头就转身离去。
王晓丽起身走向移门:“要不……出去……看看她吧。”她红了眼:“笑笑遇到这么大的事,我不但没帮她,反而--”她拉住雷鸣霄:“她在这里除了我们就没亲人了。我担心她会出事,不如--”
“行了!”雷鸣霄不耐地抽手。他避开一步,就开始摸口袋翻烟。铿地点燃,他深吸一口,深锁的眉心湮没在烟圈氤氲里。
王晓丽掩着鼻咳了咳。
雷鸣霄侧目。低瞥一眼指尖的香烟,他大步走向茶几。“对不起。”他掐灭烟蒂,就往楼上走,“司机在车库等你。钱明天打给你。”
“雷鸣--”
雷鸣霄顿在楼梯口,猛地扭回头:“这笔交易,你情我愿。”他戳指隔空点点:“不该卖也卖了。还装个什么劲?这世上没得了便宜又卖乖的好事。你和莫笑这辈子--完了。别抱幻想了。”他冷着脸迈开了步子:“如果你违反保密条款,我随时收回我的offer。”
王晓丽瘪着嘴,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顷刻,就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入夜,莫笑终于拖着步子进了那栋住了六年的小楼。电梯间里,送外卖的小伙子欢快地吹着口哨,抢在她之前摁下了三楼的电梯键。
铿--就在电梯门关上那刻,“喂--”一声高喝,啪地门缝里探进满满一袋子一次性餐盒。又一个外卖小伙钻了进来:“谢啦。”
“也三楼?”外卖小伙吊儿郎当地攀谈起来。
“可不。那一大帮子守着,总得吃饭不是。”
“呵,暴雪还死守,够敬业的。”
“谁叫姓莫的女人火呗。”
莫笑吓得背脊一凉。她扑上前,在电梯滑上二楼时抢下按键。电梯门一开,她逃似得冲出门,只听见身后还在嘀咕,“那女的真该死,要我被撞见,我非把这一袋子麻辣烫浇下去……”
莫笑摸着墙,活像夺路而逃的夜盗,哧溜钻进了紧急通道。拾阶而下,她险些绊倒,一口气冲出单元门奔到了小区外。
冷气灌进耳鼻,她只觉得头疼欲裂。她,无家可归了。她边走边掏包。她绝望地摁下开机键,半天不见反应。她呜地就哭出来声。大马路上,路灯昏黄,可还是有一两个路人侧了目。
莫笑捂着脸,使劲把声音堵回去。她冲到路口招下了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