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山脉气势磅礴,高耸入云,坐落于中洲,山脉自南向北绵延几百里,蜿蜒盘旋于崇州城和平阳城之间。自此山脉又流出两条大河,一条从山脉北部向东流出,环崇州城而过,名曰白河;一条从山脉南部向西流出,环平阳城而过,名曰黑河,从高空看来,二河呈合抱之势。
起先,阴阳山并不叫此名,而是一千二百年前到此开宗立派的风易祖师所命名,说起这位风易祖师,可谓一个奇人。早年间,他本是一个挑脚商人,年近六十却仍孑然一身,穷困潦倒。在五十七岁那年,他挑着扁担,路过阴阳山,见此地一山两河两城暗合阴阳之势,不禁拍手称奇,又见这里奇峰怪石嶙峋,水清木秀,实乃一处福地洞天,当下他便主意不再漂泊,在此终老。
老人每日漫步山谷,采摘野果、手捧甘泉,居于草庐,似闲云野鹤一般,倒也惬意。可好景不长,凛冬转眼已至,大雪封山,食物断了来源。饥寒交迫之中,老人自忖在世间了无牵挂,故坦然赴死,蹒跚至茅庐之外,于崖壁前跌坐入定。
过了不知多久,老人悠悠转醒,惊觉自己仍存活于世,不免悲喜交加,正待他要起身时,只见面前的崖壁上镌刻了两行字,上句”阴之阳倚“,下句”阳之阴伏“,仔细看左侧还有一行小字“阴阳墟里叹阴阳”。老人不知是谁在这刻下此字,却正中下怀,霎时间心中难以自持,失声痛哭,此时那石壁好似懂得老人的心酸,”轰隆隆“的震动起来,直震得昏天暗地,鸟飞兽逃。良久,石壁才渐渐停歇,老人也重新平复下来,睁眼一看,石壁经刚才的震动,露出一个三角形的洞口,不大不小,仅容一人通过。老人好奇进洞查看,竟在洞中寻得一本名叫阴阳卷的古书,上面记载各种阵法口诀,有移山填海、摘星探月之能,实乃神仙妙法。
老人得此一书,索性抛却一切杂念,潜心修习,历经十五年,终得大成,此时,尽管老人可凭一身本事独步天下、遍享荣华富贵,但早已厌倦世俗的老人,不想离开这方水土,遂决定就此开宗立派,名曰阴阳墟,山为阴阳山,自号“风易老人”。
说是宗派,其实师徒只有三人,这两个徒儿是风易老人在山下捡回的孤儿,从此他们既像师徒又似父子,三人相依为命。过了不知多少年,某日,风易老人突然将两徒弟叫至床前,自言时日无多,即将离世,又言前日卜卦预言,算得在五百年之后将有一场神魔浩劫,告诫两位徒弟早做准备,遍收良材,以渡苍生。二位徒弟磕头应下,老人闭目仙逝。
之后,师兄弟并列掌门,二人广收门徒,自身更勤加苦练,只一百来年,阴阳墟人数激增至三千人,加上两位掌门才能卓越、善于管理,不久阴阳墟就一跃成为中原大地的有名的正派。又是五十年过去,这年中元深夜,地府鬼门大开,不料正开在阴阳墟山门之内,两位掌门携众弟子竭力抵挡从鬼门冲出来的无数冤魂恶鬼,最后虽然成功关闭鬼门,但两位掌门并十位长老全部战死,外带损失一大批精英弟子,仅剩五位资历较老的首席弟子强撑门面,阴阳墟一天天衰败下去。
正所谓盛极而衰,衰极而盛,两百五十年后阴阳墟终于出了一个亘古奇才,后人称之为笑笑真人,此人本来是阴阳山下崇州城里的一名小乞丐,某日,阴阳墟第三代掌门下山寻找药材,见闹市之中一个小乞丐笑脸盈盈的看着他,甚是喜欢,便将其带回山上做书童,取名笑笑,每日教他读书写字。哪知笑笑虽疯疯癫癫却是个修道的奇才,仅每天看着掌门练功修法便已学会了七七八八,被掌门发觉后破格收入门下做入室弟子,不出三年,便已远超掌门及各位真人,晋升真人。
某日,笑笑真人忽然抄起毛笔在太极殿白色的墙壁上涂抹起来,其他人正待要阻止时被掌门拦住,只见笑笑真人画出一个个小人,姿势千奇百怪,众人都看不出画是什么,掌门看了一会后却大喜,命人赶快临摹下来,封装成册。原来这就是笑笑真人从阴阳卷悟出的内功心法,此本心法一出,所有弟子星夜修炼,不出二十年,精英弟子人数竟远超当年。又过了数年,掌门阳寿已尽,临终之前却并没有将掌门之位传给笑笑真人,而是传给了行事沉稳的无量真人,笑笑真人则被封为护宗长老,行事不受掌门制约,随后老掌门溘然长逝。
就在老掌门逝世当晚,阴阳墟后山冲天而起一条百米彩色巨蟒,那长虫全身放着五彩光芒,笔直冲着大殿广场而来,速度极快,以致众人反应不及,笑笑真人却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右手高举,真气凝聚,形成一把巨剑斩将下来,五彩蟒躲闪不及,竟被斩成了两段。此事作罢,笑笑真人身形一闪,消失在了竹林之中。这一幕惊得在座所有人目瞪口呆,有的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众人之中有不少其他门派的道友,他们走后不久,当日之事便已天下皆知,阴阳墟一战成名。
之后一段时间,骇然于笑笑真人的高深道法,再无人敢犯山门一步。阴阳墟借此时机迅速积聚力量,广开山门,吸收了不少精英人才。人数一多则显杂乱,掌门无量真人便改革内制,将阴阳墟划分六院,各设一名长老;六院之外,还设“律德院”,以正刑罚,也设一名长老。至此,阴阳墟之内秩序井然,强者如林,呈现出鼎盛之象,与天云阁、法华寺和蓬莱岛并列为天下四大门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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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山正东一百多里,为易国都城“临安”,它地处交通要道,白河穿城而过,南来北往的旅客商贾都在此停脚歇息,是东洲数一数二的繁华都市。
临安城西北角,有一大户,门上书写两个猩红大字“凌府”,从外看去,府中亭台楼榭、画栋朱帘,规模庞大,愣是占去了大半条街,想来在此居住的非权即贵。
这天下午,天空灰蒙蒙的,一阵风吹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再看凌家,府门洞开,两只白色灯笼高高悬挂,纸做的报丧旗随风摇摆,府中哀乐齐鸣,黄纸漫天,哭泣声哀哀,必定死了大人物。
到了傍晚时分,门前来了一位老者,府里匆匆出来几个人,将老者迎了进去,半晌,门里又出来一位奴仆模样的人,焦急地喊道:“二少爷!二少爷!你在哪?”
从石狮子后面钻出一个男童,约莫十一二岁,面带微笑,说道:“我在这呢!怎么了?”
下人急忙道:“二少爷啊,让我说你什么好,贪玩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你再不进去,老爷就要打我了。“
男童撇了撇嘴道:”哼!就知道骗我!“说完,蹬蹬蹬跑了进去。
穿过前院,男童一路跑进设有灵堂的院子里,只见,院子中央,一干人等均着白衣麻布,跪着哭成了一片,灵前摆一张挂白供桌,上面摆放着供品、香烛、蜡台、长明灯,几个道士分坐两侧、诵着超度亡灵的经文。灵堂之中摆着一具楠木棺材,棺上是一木制灵位,上书“显妣凌母太孺人闺名兰月之牌位”。
灵位旁边,有几位长者在交谈,其中一个中年人,看到了院子里的男童,叫道:”凌冬!你这个孽子!还不赶快过来见过王公公!“
凌冬吓了一跳,赶紧跑了过来,喊道:“王公公好!”
王公公笑眯眯的说道:“好好!令郎都长这么大了,真是越来越有凌相当年的风范了,不出几年,定能承继祖业,”
凌冬的父亲“哼”的一声道:”不争气的东西,天性顽劣,凌家迟早败坏在他手里,王公公您还是不要捧杀在下了。”然后转向凌冬:“我与王公公有事商谈,你去吧,一会我要检查你背的书怎样了!背不出来,仔细你的皮“
凌冬有些怨气,对父亲说道:“您对大哥大姐也没有这样,不过因为我是捡来的罢了!”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凌相气的就要扬手打下去,王公公急忙打圆场,拦住了凌相,笑道:“凌相太过严厉了!”然后示意凌冬赶快躲开。
凌冬气呼呼地跑出府去了。
王公公抓着凌相手腕到一旁,四下看了看,问道:“凌相,今日秦将军怎么没有来?”
凌冬父亲听了忙低声道:”王公公,您又不是不知道,在下素与秦将不和,今日秦将不来,反倒省去我一块心病。“
王公公笑道:”我又怎会不知,今日老奴前来,除祭奠老妇人之外,还有一事,就与这秦将有关。”
“哦?什么事?”凌冬父亲问道。
王公公顿了顿,说道“当年白河一战,王城眼看就要被破,秦将带领十万精兵从边疆赶回,硬是守住了王城,而后顺势攻下敌国都城,战后秦将虽被封护国公,荣誉加身,他却并不满足,竟扬言易王之位也属于他,这些年来愈发张狂,私下里调动军队,还罗织罪名,杀掉了易王的几个亲信,易王恐有大变,今日特命我借此机会,来与凌相商讨除贼之计。”
凌相似乎早已明白,不动声色地说道:“不瞒王公公,我已经集结了三万精兵,只待易王一声令下,便可与近卫军里应外合,活捉奸贼!”
王公公大喜,正待要细细询问,凌冬忽又跑了回来,指着大门说道:”爹,门外来了好多人!“
凌相一甩手:”哼,你怎么又回来了!“凌冬刚要回答,突然从门口冲进一群身着铠甲的士兵,将院子里的人团团围住。
片刻之后,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这人书生装扮,步态四平八稳,颇有一番风度,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位学士大儒,他声音洪亮的笑道:“凌相,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