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住了。33天后,我清清楚楚地记得是33天,我等来了专案组的复查。
这个专案组原本就是属于我和李毅的,只是以前关注李毅多一些,对我李霖,丝毫没有重视,现在生死关头了,不能不对我李霖评估了。
组长仍然是警备司令部保卫科的张科长,组员有法院的法官和公安厅、公安局的人,更主要的是,姜汤——我们的青菱姐夫也依然在专案组里面。
有他在,我就知道有希望。
复查其实也还是审讯。
审讯由张科长主持。张科长是军人,依然穿着军服。穿着军服的人审我,我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张科长首先问我:李霖,你和周彪悍从封王山捉拿邓天虎回来后,是不是和邓天虎有一段谈话笔录,这段笔录的文字材料交给邓氏兄弟专案组了,是吗?
我回答:是的。交到了专案组内勤人员一个姓孔的女同志手里。
张科长:那份材料被人毁灭了。周彪悍说,你们还有一份影印件,是在你手里。那么你放在哪里?交给谁了?
我回答:寄放在文书于志德那里。
张科长于是喊来周彪悍,耳语几句后,周彪悍出去了。我想,周彪悍应该是去小于那里取邓天虎笔录的影印件了。
周彪悍离开后,张科长跟旁边的两个警察耳语了一会。耳语完毕,问话便转由警察进行。警察问:李霖,13号,正月初五的上午,你去毛峰家里做了些什么?看到了什么?
我回答:我相信,是欧阳军和欧阳邦父子骗取了邓天虎兄弟的传家宝,帮凶是潘三多和毛峰,我因此要帮邓天狮找回龙凤玉佩,找回了玉佩,扳倒了欧阳邦,无疑李毅的冤案也就有了结果。当我发现李毅临时工作单位的经理毛岭是毛峰的哥哥,毛岭通过电镀仿制了许多玉佩时,就断定毛峰的家里肯定藏有玉佩,而且说不定正宗的龙凤玉佩就在他家里。我因此违反纪律、不计后果地偷偷摸进了毛峰的家。可谁知,我却发现了毛峰这时已经死了。我说的是事实,之前承认是屈打成招的。毛峰不是我杀的,我到他家里时,他就已经死了。
警察:这个我们会有调查结果。你只说,依你的判断,会是什么人干的?
我说“不知道”,但觉得这样回答太过简单,便故作思考了一会后回答说:应该是认识毛峰的人干的。不是劫财,因为我到他家里,房间里没有翻动,那个很逼真的玉佩都没有翻走。后来是我拿走了。不是劫财,应该就是情杀和仇杀。从枪法来看,是军人,最起码是曾经当过兵的。
这时,另一个警察又问我:据我们所知,你曾经责怪向李弘,说他被毛峰收买了,枪杀了邓天虎,有这回事吗?
我回答说有。但我说,那是气愤中说出来的。从感情上和事实上来分析,不相信向李弘被毛峰收买了,向李弘不是贪财的人,他思想很纯洁。
警察:那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呢?
我思考了一会儿后回答:押解邓天虎回到岳州的头一天晚上,邓天虎主动提出来要交待一些事情,要我们记录,他怕自己突然死了,说不清楚了。后来,传来邓天虎跳车被当场击毙的坏消息,我的头当时就大了,这个被邓天虎言中了。因此,我一直不相信邓天虎会无缘无故跳车逃跑,我更不相信当场击毙是必须的。我怀疑这里面有阴谋。
警察:你最先怀疑的人是谁?
我回答:毛峰。毛峰三番五次要置邓天虎于死地。最后还是得逞了。但这里面有个结,我一直没有解开。那就是直接打死邓天虎的是向李弘,向李弘不可能替毛峰卖命。我如果是你们警察的人,如果这个案子又恰好交给我,我一定能找到答案。
两个警察笑笑。没有再提问题。
一根烟的工夫后,张科长又问:在潘家镇派出所,有一个武警战士将潘三多送到所里,说他枪杀了人,这个人是你吗?
我响亮地回答:是我。潘三多枪杀无辜,不但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连处分都没有。我严重抗议。
张科长:因此,你就反过来枪杀了潘三多?
我瞪着张科长:您不能这样推理。我用我的人格担保,没有。
我然后愣愣地看着审讯我的几位,继续说:潘三多怎么死的,死在哪里,是不是真的死了,枪打死的还是棍棒打死的,我一概不知。不过,那天,就是被抓进来的那天,指导员说,老潘死了。我相信指导员说的是真的。但即使他真的死了,就不能都归罪于我——尽管我确实想他死。
这时,一直沉默的青菱姐夫呵斥我道:毛峰你想他死,潘三多你也想他死,还有欧阳邦你也想他死。李霖,你哪来那么多的仇恨?
确实,在人生中不应该有这么多仇恨,何况这些人与我没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我要说,我也想说的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当善恶没有按规定的轨道进行报应,甚至黑白颠倒时,我就产生了能报一个是一个的想法。我也知道,这不是公平社会的愿景和愿望。我还是希望社会和国家来按公平的原则弘扬善良,惩处邪恶。
审讯我的人都看着我,有好一会的沉默。但一会儿后,张科长又向我提了几个问题,那个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的法官这时也补充了几个时间上的要点,然后审讯就结束了。
审讯结束,从周彪悍和青菱姐夫看我的眼神中,我读到了希望,甚至在感觉中获得了快被释放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