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看不惯那种为虎作伥的人。难道毛峰凭自己是省厅的警察,就可以对犯人乱开枪?
枪打了无辜的老人,尽管毛峰他自己也懵了,感觉闯祸了,害怕了,但我仍然火气上冒,一把揪着毛峰的衣领,吼道:“你为什么要开枪?!”
周彪悍也喊:“只你一个人的命重要吗?他手里又没有枪!”边喊边将放在写字台上的枪收了,然后又命令向李弘和李光前将邓天虎拷起来!让洪耀背着老人家下山去找医生。
邓天虎缓缓地站起身来,我意识到他会对毛峰还击,或者狗急跳墙,我反应迅速地侧转身去用双手包抄住了邓天虎的身子。论说,我的手正抓着毛峰的衣领,身子也侧对着邓天虎,眼睛也并没有直视邓天虎,但我不吹牛,在反应迅捷方面,除了周彪悍和我有得一比,其他人都差远了。
向李弘和李光前这才扑上来,我喊“手铐”,向李弘才快速地将邓天虎拷上。
其实,邓天虎站起来并没有任何动作,我将整个身子箍住他时,他也没有挣扎。他的手被拷上后,缓缓抬起来,用袖子擦拭流过泪的眼睛,对周彪悍说道:“武警兄弟,不用救我老娘。救了也没用,我都到末日了,没有人照顾她!不要救她!就让她这样去吧……”
然后,又缓缓地跪在了娘的面前。
洪耀看着周彪悍和我。我心酸着对洪耀说:“救,要救!”
我勾下身去看老人的伤情。
老人中弹在颈部。
老人当时是坐着的,毛峰开枪时,我用手一摆,手枪的子弹击中了老人的脖子。此时,老人的脖子血流如注,虽然还没有断气,且手在用力的想抬起来,但总是抬不起来。
我知道,老人要跟儿子讲话。
我当然也知道,老人救是救不活了,即使此时就在医院,即使华佗和白求恩就在身边。
双手已经拷起来的邓天虎用胳膊做支撑,爬到他娘的身边,没有哭也没有喊,而是默默地看着娘,要去抓娘努力想抬起来的手。
周彪悍见此,喊向李弘:“手铐打开。”
向李弘看我一眼,我扭扭嘴。
向李弘于是给邓天虎打开了手铐。
邓天虎双手将他娘的手抓过来,用脸贴过去,贴在他娘的手上。他娘轻轻地摸了摸儿子的脸,然后完全瘫软了。
老人心满意足地走了。
邓天虎大喊一声“姆妈”,眼泪像脱线的珍珠,唰唰地往下流。
我们几个也不好受,默默地看着。
但这时,毛峰突然双膝骨碌一声,跪在了老人的面前。
我和周彪悍被毛峰的这一招弄糊涂了,惊呆地看着毛峰。但我发现,毛峰在跪下去的时候,眼睛的斜角瞄了一眼在一侧的邓天虎。
邓天虎也被毛峰的这一招惊愕住了,但邓天虎条件反射般地扑过身去。
更狠也更让人更意想不到的是,毛峰这个时候的右手突然变戏法地再次举起了枪。
毛峰和邓天虎都跪在地上,举枪无需举高,只要稍稍一出手,就可以射击,可以轻易地将邓天虎置于死地。但我眼明手快,从后面一脚踢去,毛峰的枪飞去很远。
虽然说,毛峰再次用枪让人意想不到,但我在他斜视邓天虎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他的心有不善,而邓天虎的进攻,正好又给了他借口和机会。
我之所以这样快速,并不是我多有能耐,而是从毛峰第一次要将邓天虎置于死地开始,我就注意到了他的一举一动。也不是我平时有多么的厉害,能够像诸葛亮那样神机妙算,而是我确实在某方面有些过人之处。这个,关着禁闭的我,能够提前放出,且专门来执行这次的任务,或许就是原因,或许就是中队长、指导员对我的了解。
这时,向李弘和李光前再次将邓天虎拷上了。毛峰也尴尬地坐在了凳子上,一声不响。
周彪悍走过去将毛峰的手枪拾起,站在屋角,眼睛狠狠地瞪着毛峰。一会,又招手让我过去。我走过去后,又将我叫到门外,用轻微的语气跟我商量说,我现在觉得,毛峰这个人很危险,比邓天虎还危险,我建议枪跟他收起来,还有他那支搁在洪耀身上的猎枪。我说同意,你不跟我商量,我还准备提这个建议呢,毛峰这个家伙确实危险,好不容易抓到的杀人犯,如果让他这样做掉了,众目睽睽之下,如何回去交差?又岂不笑话!再说,他为什么硬要杀死邓天虎,这里面有文章。
周彪悍又说,我们赶紧下山,这老人——邓天虎的娘是背下山去还是就地埋了。我想了想后说,不能背,人已经死了,老人,特别是农村人都讲究落叶归根,死在外地的都要埋到老家去,何况她这本就死在家里。我看,我们押邓天虎回省城事大,这埋葬老人的事,村里负责,不是有支书嘛。下山后,第一件事就去支书家里。周彪悍说,要得,那么就这样定了。
我和周彪悍商量好了后,便让向李弘看着邓天虎,我们其他几个人按照我所知道的昌水、封王的方式,取下一块门板,将老人放在门板上,再将门板上的老人抬着放在厅房正中,然后找来床单,将老人的升天之体盖上。每个人包括毛峰朝老人拜了三拜,就离开了。
当然,最后离开的是邓天虎。邓天虎离开前,跟我和战友们说着谢谢,且久久地跪在老娘的面前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