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恬的手抓扯着装着景意的袋子,想要撑起来,却无能为力。她勉强跪着,从袋子里将景意冰冷的手拿了出来,紧紧的贴在脸上。
声音破碎,不可闻。
“爸爸……爸爸……”
她的温暖暖不了景意,那双已经永恒闭合的眼睛没有睁开。
她哭得凶猛,整个胸腔火烧般灼着,她感觉自己呼出的气都是热的。
沈维霆在旁看着,心痛欲裂,景恬的每一声呼唤,每一次抽噎,都是对他身心的凌迟。
他的神情在景恬的痛呼中,步入了绝望。
“爸爸……”景恬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她体力不支,很多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声又一声的含着景意。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喘气声越来越重。
沈维霆看不下去了,他走到她身后,缓慢的蹲下身把手放在她肩上:“景恬,我知道你很痛苦,可是这已经是事实,我们都无能为力。”
景恬没有力气,握住景意的手后倾倒入了他的怀中。
沈维霆见她整张脸白得如雪,整个身躯颤抖不已,立刻慌了神:“景恬,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了。”
景恬的眼睛欲闭未闭,她已经呼吸不过来了。但是她却努力的撑着眼皮,慢慢的挤出一句话:“我多……希望……躺在这……里的人……是……我……”
沈维霆见她呼吸短促,眼神迷离,立刻冲外面的阿金吼道:“阿金,阿金!”
阿金立刻冲进去,见景恬倒在沈维霆怀中,两人的脸色都有着如出一辙的惨白,当即凝了色:“三少!”
沈维霆思维混乱,已经拼凑不出完整的话,只能挤出两个字:“担架,担架!”
阿金听明白了,立刻推着移动担架走了进来。
沈维霆小心的抱起景恬,快速见她放在担架上,心惊胆颤的将她推入了电梯。
上去后,他让阿金去医生办公室,自己推着景恬回病房。
景恬已经彻底昏死,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生气般仰躺着,与世隔绝。
沈延听闻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车轮滚动声以及错乱的脚步声,当即从房间走出去,立刻就望见沈维霆推着已经毫无知觉的景恬回来,脸色瞬间垮了。
“怎么了?为什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
沈维霆不理会,紧紧攥住景恬的手,指尖都在颤抖。
沈延正要再问,这时阿金带着医生跑了进来。医生看到里面的凌乱了头发的景恬与慌乱了心神的沈维霆,望着两人都同样狼狈,同样虚弱的样子,也被吓到了。
不由分说的走上前为景恬匆匆检查了之后,他脸色一变,立刻让护士推景恬进抢救室。
沈维霆听闻这句话,整个人一晃,险些也昏过去。
“三少!”阿金从没见到沈维霆脆弱至此刻这个样子,很后悔早早送走了慕邵东,不然他在可能情况就不一样了。
沈维霆被他扶着,眼睁睁望着护士冲进来,推着景恬又马不停蹄的冲向了抢救室,立刻对阿金说:“扶我去抢救室。”
阿金忍不住了,沉声拒绝:“三少,您过去也帮不上忙,还是回房间休息吧,夫人那边我去盯着。”
“扶我去!”沈维霆气急败坏的低吼。
阿金知道他已经听不进劝慰,拗不过只得答应。
等到两人赶到抢救室门口的时候,沈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等在了那里。见到他们来,他嘲讽的勾唇。
在景恬正在被抢救的时候,地下的太平间内,景意再度被推了出来。
看门的人兴奋的数着一叠钞票走出去。
而站在景意旁边的人却抽噎着说不出话。
她的指尖留恋的描摹着景意的五官,一笔一划都清晰明朗,寸寸入心。
半晌后,她蓦地收手,用着坚定却决绝的语气说道:“阿意,你放心,我不会再让那个人伤害我们的恬恬。你走好,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足足三个小时后,景恬才从抢救室推出来,医生严肃叮嘱沈维霆:“沈太太不能再受刺激了,她太激动了,骨折的地方已经又错位了,下次如果再有挪动,就有可能让骨折的地方断裂,到时候断骨随时会有插入肺叶的危险,那时候就晚了。”
沈维霆也撑得精疲力竭,听闻医生的话,肃重的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医生出来后见沈维霆脸色不济,让他待会儿来自己的办公室。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的小年轻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作一回事。
沈维霆的点头:“好,我待会儿去找你。”
等到景恬回到病房,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不再歇斯底里,他才觉得放心了不少。
沈延一直如影子一样游走着,他伸手按了一下发硬的额角,对一直站在床位的沈延问道:“已经在这里耗费了不少时间了,你还打算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沈延闻言,没有动,目光凝视了景恬许久才问道:“三叔,你为什么要杀景恬的爸爸?”
沈维霆蹙眉:“我没杀他,是被人算计了。”
沈延目光微微一挪,没落在他身上,而是落在印出他身影的地面:“是谁?”
沈维霆不想深讨论这个问题,放下了手。那双眼睛没有之前的痛楚,有的只是一份冷漠到极致的淡然。
“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你还是早些回去照顾爷爷吧,不要让他担心这边的事情。”
沈延见沈维霆不说,冷冷勾唇:“三叔到现在,仍然不相信我吗?”
沈维霆将目光落在他身上,里面薄凉如水:“我能信你吗?”
四目对视,硝烟乍起,无声无息的席卷了整个病房。
对峙之后,沈延率先低眉笑了起来,语气却没有笑意:“是利凡盛吗?”
沈维霆的脸上划过一丝惊讶。
沈延见沈维霆不否认,倾身将手放在床位的栏杆上,嘴角轻轻扬着,眼中却是冷锐的冰色:“三叔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沈维霆诧异:“你怎么知道他的?”
难道利凡盛已经把目标扩散到南城的他们身上了?
沈延微微抬起眼,目光却是看着景恬的:“三叔,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如实的回答我,可以吗?”
沈维霆不知道沈延要问什么,但是见他的目光堂而皇之的锁住了景恬,还是不悦:“收起你的视线,不然下次我不会再对你客气。”
沈延轻声笑了起来,里面含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念。
“三叔当初为什么不让我死在牢里,非要把我弄出来?”
沈维霆身体一怔,片刻后答:“那是因为爷爷说,务必保你。”
沈延闻言,笑意渐深:“这么说,我可以不领你的这份情咯。”
沈维霆猜不到沈延到底藏着什么祸心,但是他本就对沈延的事情不太在意。之前他本以为出来后两人能和平共处,可是一系列的事情下来,他觉得他们之间隔着深仇,不可能有尽释前嫌的一天。
或许,这就是沈家人的命。
如沈维远与二哥。
如他和沈延。
“随便你!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沈延笑着起身,收回了落在景恬身上的视线,慢悠悠朝门外走去。
等到沈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里,沈维霆才起身让阿金守着这里,自己去了医生办公室。
沈延从侧门走出医院门口,坐在这里的车内。抬头看了一下住院部的楼,虽然分辨不清哪一间住着景恬,但是就这么看着,也觉得安心了些。
他不怀疑沈维霆的话,这件事肯定和利凡盛有关。
但是对方咬着沈维霆不放,还不惜杀景恬的爸爸,到底为了什么?
这中间,到底有着什么不能公开的秘密?
可惜,他目前连对方的面都没见过。
想着,他点燃了一支烟,没抽,夹在指间放在窗外。等到一支烟燃尽后,他弹走了烟蒂。
不过,应该快了。
关于沈维霆与慕邵东一直呆在医院的事情,还在被记者追踪。有些灵活的记者为了挖出真相,还去了景恬上班的地方打探她的消息,却被告知景恬没上班。
为此,大家都在猜测受伤的人极有可能是景恬。
同时,大家又在疑惑,景恬到底是受了什么伤才会让沈维霆这么严防死守不愿外人知晓。
警察局那边的嘴也很严,记者去了数趟,就连公众知情权都搬出来也没用,对方说这件事还在调查,目前不方便透露。
这件事被议论得沸沸扬扬,为此关于莫老的事情就显得不那么受人重视了。
然而并不代表这件事就真的结束了。
张先生终于被释放了出来,从拘留所走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洗澡。打车回家,刚走下车却见到一个面色清秀的女人守在了门口。
起初他没认出来,走近时他才发现,对方很面熟,像是见过的。
没等他开口,对方已经走上前,主动开口:“张先生,您好,我是画展中心内勤部的苏雯。”
“苏雯?”张先生听闻这个名字,脸色有些怪,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表情。他轻轻一笑,斯文谦雅:“哦,我想起来了,你经常来找景恬吧。”
“对。”苏雯见他想起来了,笑容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