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根结底,他的确有些过度紧张了。
他伸手捏着眉心,或许事情真的不如自己想的那般严重。
阿金见沈维霆没说话,反而捏着眉心,微微垂眸,却还是没有出声。
“阿金。”沈维霆叹声唤了他。
“三少请吩咐。”
“这件事暂时先不要追踪了。”
“是。”
在沈维霆的示意下,阿金离开了景天时代,驱车回沈家保护景恬。
景恬呆在书房,盯着手机,自昨天阮一程没接她电话至今她的手机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是以往的情况,阮一程说什么也会回她的。
但是这一次他竟然没理会自己。
是因为忙着证明自己的身份,还是已经对这件事产生了疑虑,连带着她也不想见了?
一程……
当时的阮一程从指纹鉴定所出来,手里捏着才出的报道,温隽的眉目布满了沉重与愁虑,以及一份深刻的怀疑。
是他的!这份遗嘱上的另一个指纹竟然真的是他的!
他不是阮一程,他是景焕的儿子,有着另一个名字,景立。
这个消息不算意外,但是真的确定,他还是有些无所适从。
仿佛是不敢相信的事实以着让他无法再自欺欺人的真面目呈现在了面前,让他不得不接受。
景立。
他走到大街上,都市的晨景繁华无肆,距离过年已经一个多月,天色步入了春季。先前还暴露着枯萎的枝头渐渐抽绿,厚重的羽绒服开始被大衣代替,每个人从呵着手跺着脚的快走变为了惬意盎然的行步行。
又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新生。
可是如今的事实却让他难以新生。
他拿出手机,昨晚景恬打的两个未接电话的来电显示还在屏幕上霸屏,他不忍去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景恬。
现在他是景立,当初沈维霆是怎么得到景氏的?又是为什么将景氏改为了沈氏?整件事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真相?
沈维霆是否跟这件事有关?为什么他明明知道自己是谁,却绝口不提,甚至还将景氏还给了一个与景焕毫无干系的景芯?
心头的疑惑太多,多到让他没有办法看到真相。
回到家中,他再度拿出了与遗嘱放在一起的那串号码。如果说沈维霆这边找不到切入口,那这个人这里是否会有?
A市医院,见了沈延之后的沈维远枯坐在床边,旁边坐着已经守了他几天,鬓发又添了几分苍色的沈老爷子。
阳光从外面倾入,流泻在两人的缝隙间,金光酝离。
“爷爷,后天就是小延的终审了,我不能让他的一生就那么毁了。”寂静的空气中,沈维远再度跟沈老爷子表态。
沈老爷子盯着他,声音苍老而肃穆:“小延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曾孙,你的父母早走,你几乎是跟着我这个老人家长大的,你的儿子更是。我从未拿过有色眼镜看过你们,如今自然不会让小延的一生都毁在这里。但是我不同意你心头想做的事,小延犯错就得有承担错误的勇气与担当,不能再让他飞扬跋扈下去了。”
“爷爷,可是小延的事不简单。如今媒体与大众都在关注这件事,就算小延能证明自己是过失杀人,但是终究还是杀人。他出狱之后依然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杀人犯’。我无法容忍我的儿子被人这样看待,也不能让他活在阴影中。”
沈维远的说得很诚恳,说到印象,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其中的滋味了。如果不是阴影太重,他不会犯错,更不会至今都逃不出梦魇。
沈老爷子的目光微微一滞,这样的对话是他们之间不曾有过的。他理解沈维远的想法,却依旧不能苟同。
“不管你怎么说,我是不会帮你的。你好好养身体,不要再忧心这些事了。”
沈维远见沈老爷子依然不肯帮他,他没有再说,但是眉宇间的坚决却一分未动。
沈老爷子守了他几天,人有些疲倦,让他在病房休息后,自己去了另一边休息。
待沈老爷子走后,沈维远再度起身准备去找医生。但是还没走出去,就遇见了来巡房的医生。
医生为他做了检查后,他主动问询:“医生,我还要多久才能出院?”
医生收起听诊器,看了他一眼答:“你这段时间都要呆在医院,暂时还不能确定时间。”
沈维远猜到了,但是他有件事要去做,不然时间就来不及了。
“医生,我下午想出一趟医院办事,你能不能让我出去一下,我保证我晚上就回来。”
“不行,现在你的伤口还没愈合,而且你的身体也支撑不了那么久。”
“但是这件事我必须去做,而且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偷溜出去的。”
“这……”医生很是为难。
“医生,你也只知道我儿子的事情,求你了。”沈维远一生鲜少求人,如今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医生盯着他,看着他至今都苍白的脸,与那双含尽了期待与恳求,却无法映出光彩的眼睛。僵持了一会儿,他还是答应了:“但是只有明天下午,以后绝对不可以出去。”
“好的,多谢医生。”
下午,景恬接到沈维霆的电话,说今天的事情有点多,不能早点回去。她在书房呆得久了,不想再呆。看了看时间,才两点,她还可以出去一趟。
支会了管家之后,她取了一辆车开了出去。
沿着记忆中的路,悄然来到了阮一程所在的小区。因为沈维霆的车大部分都是比较扎眼的,为了不引起记者的跟踪,她特意选了一辆最不起眼的大众,所以一路行驶到这里倒也没被人跟上。
将车停靠在楼下,她走下车。抬头看了看拉着窗帘,不确定是否有人在家的阮一程的客厅窗户。她关上车门,将车锁好后举步走上去。
走入楼道后,与阮一程的点点滴滴仿佛被激活般活跃了起来。
一路走到门口,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伸手敲门。
阮一程当时正在打电话,他以为那个电话已经废了,但是没想到那个电话竟然打通了,而且对方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虽然从未见过,他却能从对方欣喜的语气中读取到对方对他的关切。
就在两人对话时,他听闻了敲门声。他没有在意,自然也就没理会,继续跟那人说着。
景恬敲了一阵,见没人回应,附耳聆听,隐隐听到了低低的说话声。
见状,她一边敲门一边喊道:“一程!一程!是我!”
阮一程那时正好跟对方说到了尾处,听闻门口是景恬的声音,心头一震,猛然回身盯着房门,心头的惊慌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
连再见都来不及跟对方说,就仓促的挂断了电话。
“一程,我知道你在里面,你把门打开好不好?我有话想跟你说。”景恬劝说着。
阮一程却仿佛被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一程!”景恬见里面的人还是不肯打开门,再三开口:“一程,给我开门好不好?”
阮一程呆愣了好久才缓缓回神,这才意识到他和景恬之间还有一扇门,她并不能看见他,心头的惊慌才少了些。
景恬的呼唤声还在。
他怕景恬不走,只能开口:“你走吧,我暂时不想见你。”
景恬听听闻阮一程的声音响起,心头喜了一下,但是听清楚对方的话后,她的喜悦崩析。
“一程,我知道你最近在做什么,我也知道你肯定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你见见我,我愿意将这件事解释给你听。”
阮一程听闻她要解释这件事,摇头坐在沙发上:“恬恬,这件事我暂时还不能接受,你走吧,不要管我。”
“一程,我怎么可能走呢!你一遇到事,总是把自己封闭起来。可是每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你却愿意陪着我,既然当初我能让你陪伴,那为什么你现在却不肯让我陪着你呢!”
“我们的事情性质不同,而且我现在很乱,我不想面对其他人。”
景恬咬唇,阮一程的心理她不是不能理解,只是这件事关乎沈维霆,她担心阮一程会想茬,到时候又掀起一番风云。
“一程,你现在不想见我,我可以走。但是我想告诉你,这件事不关维霆的事,你不要想多了。”
阮一程听闻景恬这句话,猛地抬头,双拳不自觉的握紧。
“一程,等到你想见我的时候,就回我一个电话,好吗?”景恬隔着门板,对着里面的人叮嘱了一声。
但是等了好几分钟,对方都没有给予她回应。
她轻轻叹气,只得悄悄离开。
坐在客厅的阮一程听闻脚步声走远,很快楼下就响起了启动车的声音。纵然心乱如麻,他却还是惯性的走到客厅的窗户。
因为怕被发现,不敢看得太明显。他蹲下身,掀起了窗帘的一角。
景恬开着车,在掉头的时候还不放心的朝这边看了一眼。
阮一程吓得往后一退,随即听闻轰油声远去。
等到四周重新被死寂包围,堵得水泄不通的时候,他才失魂的跌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