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沈氏的舆论环境,还是沈氏的制度,她都觉得不太适合她,之前不走是因为沈维霆,而现在想走也是因为沈维霆。
只是想归想,她现在却还不能离开。
“为什么?”柳映南不理解,难道沈氏还能强行她留在那里不成?
景恬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只得苦笑:“我自然有我不走的理由。”
“是吗?”柳映南面露遗憾,却不肯死心:“那不知道我能不能帮到你?”
两人萍水相逢,对方却一再向自己抛出橄榄枝,这让景恬吃惊,也让她感觉温暖。
他们都是懂画的人,懂得看到一个人的闪光点,这是外行人不懂的伯乐视角。
她虽然意外,但是也认为自己担待得起这份意外。
只是现在还不行。
“柳先生,不瞒你说,最近关于我的负面舆论很高,而且我还是待罪之身,如果这个时候离开,对我来说不是好时机。”
“可是我不这么认为。”柳映南不同意她的看法:“沈氏已经摆明了不会给你发展的空间,外界对你的误解也在日益加深,这样下去你不仅会牺牲了自己的天赋,也没法给沈氏带来更多的利益,之后你依然会成为被他们放弃的人。”
景恬听闻他的话,微微锁眉。
柳映南见她面色不好,以为她生气了,立刻道歉:“对不起,景小姐,或许我的话太直接了。”
“其实,您说的也是事实。”她已经无法给沈氏带去效益,而沈氏也无法再给她空间。
对于全商业化模式的沈氏,一切以利益为先。
画廊只是他们的副业,却不是最突出的副业,说不准哪天就会因为营业额不达标而停止。
根本不在意艺术所有的核心价值。
柳映南见景恬多明白,却还是不肯离开,疑惑了:“既然景小姐都知你的前途微渺,那为什么还是不肯离开?”
景恬再度被问及这个问题,有些窘迫:“很抱歉,南先生。我没有办法告诉你我的苦衷,但是感谢你的欣赏,我心领了。”
“景小姐。”柳映南有着身为艺术家的执着,面对如璞玉的景恬,他无论如何是不愿错失的:“我是诚意邀请你加入我们团队的,你有什么顾虑,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因为我真的不愿意错失掉你这个艺术知己。”
景恬被他的执着触动,固有的坚持微微松动。
如今景芯与沈维霆之间越来越亲密,而且还回到了画廊,自己呆下去除了浪费时间,没有其他意义。
而一生中能将自己看作千里马的伯乐,除了柳映南,恐怕不会再有第二个。
她从心里不愿意错过。
可是考虑到,现实问题,她还是有些开不了口。
“这样吧,南先生,你给我一张你的名片,让我考虑两天。两天之后,我给你答复。”
柳映南见景恬缓和了态度,愉悦的点头,递出了名片:“景小姐,恭候你的佳音。”
“谢谢。”景恬感激的颔首。
看着宴会上谈笑风声的人群,她还是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漂泊无疑的浮萍,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等到十二点的生日蛋糕吃完后,她跟付晓晓道别。
走出会所的时候,门口停着受顾晓晓差遣等着的车子,司机见到她走出来,殷勤为她打开了车门。
“景小姐。”
景恬正要上车,却听后方再度传来柳映南的声音。
她转头,望见来人,微微一笑:“南先生。”
柳映南出来后才发现她有车送,还是付晓晓的专车,这才停下了脚步:“既然付小姐为你安排了车,那我就不送你,一路小心。”
景恬被他的好意所感,笑容漾开了几丝真心:“好的,谢谢南先生。”
“慢走。”柳映南目送她上车,直至车场驶出大门,汇入外面的车流,才转身回去。
然而这一幕寻常的话别,被鬼迷心窍的来却没有进去的沈维霆看到。看着数日不曾展露笑颜的景恬面对一个陌生男人笑得眉目柔和,他的心瞬间掀起了涛涛洪浪。
原本担心景恬会玩得太晚,会一个人回去,现在看来却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她不仅有人送,还有人追着送。
逼着她签离婚协议,就是为了迫不及待的开启新的生活,寻求新的幸福吗!
景恬,我还是小看了你!
心头的怒火压不下去,他驱车狂野的冲了出去,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
忙碌了一天,景恬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看了看时间,起身去茶水间冲了杯热水,喝了两口后,转头望着外面不见日光,却依旧明亮的街道。
不管任何时候,下面的那条街道都是车流如注,人流如织。
目光定格在行走的人流上,脑海里再度浮现柳映南的提议。自从听了之后,它一直活跃在她的心头,像是魔怔般无数次压下,却又无数次的涌上来。
她甩甩头,摒弃了这些烦思。看了看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要下班了,而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还要去一趟三十三楼。
是杨柳主动联系的她,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她回到办公室继续构思招标文化祭的计划书。
突然外面响起了大声的惊呼,让她好不容易聚起的心思瞬间被冲散。举目望去,便看到本以为今天不会来的景芯容光焕发的站在门口,微微一笑,眼角轻轻翘起,泛起了一抹她从未有过的风情。
望着这般变化的她,景恬愣了一下,心头隐隐散开一股暗波。
像是看到本已含苞静待绽放的话,突然在一夜间完全绽放。
可是她却对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感到莫名,伸手按了按已经紧绷的太阳穴,继续伏案。
景芯察觉了景恬的视线,等到她看去的时候,景恬已经低下了头。
她的目光隔着玻璃渗透入了景恬的办公室,被一片暖光包围的她就像是从空而降的白雪般不染纤尘,让她忍不住想要去破坏这份洁白。
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她不动声色的勾眼,嘴角潋滟开一抹歹毒的笑容。
事不宜迟的拨开八卦小分队的人,敲响了景恬的办公室门。
景恬从招标文案中抽离目光,见景芯站在门口朝她挥手。她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景芯推门而入,随手关上门后,优雅落座,交叠了双腿,摆出一副谈判姿态。
看着她的举止,景恬察觉了不善的气息,尽量缓和自己的声音,不让其有对抗之意。
“有事吗?”
景芯柔媚一笑,不曾展现女人风情的她,这一刻却女人味十足。
“你看出我的变化了。”
景恬点头,没有否认,却不懂她刻意的询问,是想告诉她什么。
景芯笑得更柔媚了,还特意拨了一下头发,露出了一道清浅的吻痕。
“我从没想到,我真的会有这一天。景恬,我终于得偿所愿了!”
景恬的淡然短暂凝滞,淡然的面容出现龟裂。
吻痕!这一天!得偿所愿!
心跳倏地变得尖锐,一股还没成形却已经激化她情绪的巨浪一卷接一卷的冲击着她。
景芯望见景恬当即凝住的脸色,望着她陡然间不知所措的眼神,娇媚的笑容挂着满满的得意。
“我很快就要成为名正言顺的沈太太了,景恬,你不恭喜我吗?”
虽然此沈非彼沈,但是她相信这一点已经足够打击她了。
而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
她已经得不到幸福了,那景恬与沈维霆也别想得到!
景恬疯狂作涌的疼痛在她的这句话之后化作了眼底一抹浓郁的墨色,覆盖了之前那份情绪裂缝:“恭喜你。”
之前她不知道杨柳主动找她是为了什么,现在看来已经足够清楚了。
哪怕离开的权利,她也没有资格掌控。
这就是沈维霆想要传达给她的意思吧。
景芯见景恬很快又恢复到了不惊讶不愤怒的淡然面色,不怀好意的反问:“你难道一点都不奇怪,一点都不愤怒,一点都不介意吗?”
她已经毁去了景恬最看重的东西,她难道一丝反抗,一丝愤怒都没有?
“我为什么要介意?”景恬疑惑,淡然的面容无懈可击。
景芯扬起的眼角渐渐放平,倾身靠近景恬,声音透着报复性的愤怒:“景恬,你以为不动声色我就看不出来了吗?这个时候你越是平静,就说明你的心起伏越大,做人何必这么累,难道非得带着面具才能活得下去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景恬睨着她。
“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和沈……”
“我和他已经离婚了!”
景芯的话还没完,景恬已经迫不及待的打断了。
景芯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蓦地,她轻笑出声,摇头道:“景恬啊,你真是一个‘好女人’啊!”
不用她搅和,就已经分道扬镳了。
景恬听出了她的讽刺,没有回应。只是将放在桌上的手收回,放在了景芯看不到的桌下,用力握紧!
景芯将手撑在桌面,笑声却没有停。反而居高临下的鄙视她:“我到今天才知道,你是这么爱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