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没想到伽兰会说这样的话,只是避重就轻地回道:“我不搅也搅了进来,就算我想走,也走不脱身。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迦兰想了想,收起沉重的心思,懒懒地靠在墙壁上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不是我低看你,即便是帝脉血统又如何?你们道派势力广阔,却也派系庞杂。成日里勾心斗角,自身难保。凭你......想平息几千年来道佛之争,未免太天真了罢......”
“凭我,当然力有不殆......所以...我才会帮简兮。不仅仅是因为我曾是他手下败将,也不仅是因为我们千年之交,更是因为这件事......不论八部或是吾等众神,纵观寰宇,当得尊神神智的不少,但其中愿修为尽散、舍身而死的却不多。当年若非他舍身,道佛两家又怎会甘心放弃征战,又怎会换来八部从‘魔族’除名?而今,我也只有再寄望于他。”
说这话时,他神色自若,既无刻意的认真,也无大义凛然之态,仿佛不过是件理所应当的事儿,让人不禁觉得这事情如同他说得这般容易。
迦兰一直都搞不懂他,明明是道家的少主,却处处帮着他们八部,为此还被派到玉昆仑这人脉不广,香火不旺的鬼地方。想着便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他视他虽不若尊神那么重,却也敬佩他的为人,感激他所做的一起。
他若有所思,片刻才答道:“其实我是自请到南疆的。”
迦兰眼神一瞥,神色不解道:“你看着可不像是傻子。”他也只是但笑不语,任他调侃。
一时无话,抬眼便见到迦兰歪坐着看着自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拍了拍腿上若有似无的灰尘道:“也罢也罢。这样也好,不如你也索性同我留在此处,别回你那荒无人烟的玉昆仑了。这样你就可以时时提点我,才不至于再犯些没头脑的错......”
落音仿佛有些惊讶,转念一想,正要出声,却见迦兰继续仿若无事般念叨,“啊!......对了,虞夏日日照料简兮颇为辛苦。你知道,我粗枝大叶,只懂伤人,不懂什么妙手回春。你倒可以分担分担......”
正说着,洞府外边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言语中带着点兴奋与期盼。
“是吗?那我们又多了一个同伴了……”
“你......”落音终于有些急了,身上一紧面绷着,倒显得有些冷漠。婀娜好奇往前靠了靠,见他愈近愈退,便跺了跺脚,急得抓住了他的衣服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见了我就跑!?”
那人无奈只得回头笑了笑,不自然地拂了拂手道:“是我失礼了。”
“......是你?”婀娜一拍脑袋,脱口而出。
迦兰一时倒也忘了对婀娜的厌恶,饶有趣味地看着二人,乐得不说话。
“你不是简兮身边那个......那个......什么音么?”说也奇怪,婀娜对凡人的长相向来记不太清,这落音生得也是一般,更何况是同简兮站在一起。可是那年她就是记住了这人的模样,当时直觉和谁有些相像便多看了几眼......
他眼中略有笑意,她竟然记得自己。
“你不是哑巴么?”婀娜歪着头奇怪道,她说话向来直爽,没有凡人那些七弯八拐的肠子,也不管自己说话好不好听。
看着落音为难的样子,迦兰暗自发笑,他插嘴道:“他是来投奔简兮的,以后和咱们就在一起了。”
见迦兰发了话,对他竟也算是客气,婀娜心中一喜,伽兰终于和她说话了,便放下篮子道:“你也算凡人中顶有心的人了,见主子落难还生死追随,这便是你们凡人说的忠义吧。虽然你派不上什么用场,但到底是个有良心的。以后有我在,别人绝不敢欺负你。”
落音苦笑两声,求救般地看向迦兰。
“嘿,你这人,我跟你说话呢,你为什么看都不看我一眼?”说着便掰过他的身子,便见一双极为透亮的眼眸,略有些无奈,又似开心又似忧愁,千回百转,“你......你这人的眼睛......怪好看的,像这香似的诱人。”
落音再也绷不住,话也未说一句便如风似的跑了。婀娜怪道:“这人是不是有病啊?”话音刚落,便听到迦兰放声大笑,婀娜一下便愣住了,她好久好久都没见到他笑了。
“他还是这么好玩啊......”听着迦兰喃喃自语,婀娜痴痴想着,来日定要将这人抓回来,这样她就能天天听见迦兰的笑声了。
她试探地说道:“你看这是我今日摘的香药,可美了......点此香,可凝神定气......”
伽兰一下子收起笑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落音几乎是逃着出了洞府,见早已等候在旁的天禄温顺地吐了口气,心中那点涟漪便烟消云散,他性子向来温吞,从小便被严厉教导,戒骄戒躁。行的看的皆是帝王之道......可天下似乎就是有那么些不循世俗之人被他遇见,先有迦兰,后有......
他回眼望了望洞府,这洞府他从前日日在观天镜中端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格外的亲切,更胜却玉昆仑顶的云卷云舒。他的神情带着些可惜,又颇有些感慨,心思道:“八部的女子,倒是个个都率性情深,可惜吾辈无福消受美人恩......”
转念间,一只美丽的独角白马从林间走了出来,落音拍拍她的背脊,轻声道:“去双岐密林,好好查探......”
只要找到这具真身,他在人间的任务也算得圆满,到时候他也再无理由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