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也不知怎么了,总是觉得困倦,虽说已经入了秋,可天一点也不凉快。我昨日里贪凉,多喝了些酸梅汤,这会子正闹肚子呢。想想我这三天过得,跟人家坐月子似得。我都没什么吃东西,还拉的腿软,甚至还有要吐的迹象。要不是杏儿找来太医查看过,我真以为自己怀孕了呢。
“可好些了?”
七垣端着一碗热茶汤进来,手上有块奇怪的黑色。我盯着看了看,他像是怕我看见,将手藏到了背后。嗯?有蹊跷。
我招手让他过来,随后坐起来,假装晕眩,又倒了下去。他心急,就伸出双手来扶我,被我一下子抓个正着。
“慕言。”
我不理他,把他的手翻了过来。这黑漆漆的是什么?我伸手揉了揉,又给揉掉了。像是脏东西,煤灰什么的。可他是皇帝,上哪儿碰煤灰去。
“主子醒了?快把这茶汤喝了,里头有姜末和一些驱寒的药草。这可是……咳咳,没什么了。你快些喝了,不然凉了就没药效了。”
我看杏儿那笑,尴尬的跟什么似得。而七垣那一瞪眼,在我这儿可看的清清楚楚。
“这是不是你熬的?”
“慕言,你就装作不知多好?”
见他的脸上居然也有委屈的神色,我不禁好笑起来。
“你们二人眉来眼去的,当我是瞎子不成?”
杏儿脸上一红,一扭腰,一跺脚。
“主子你胡说什么呢?!这可是皇上的意思,是圣旨,我们当然要遵旨瞒着不说。偏就你聪明,瞒也瞒不住。不好好喝了也就罢了,还乱扯些有的没的。我看主子你这病是快好了,有力气胡闹。”
我哈哈笑着,肚子又一阵叽里咕噜,吓得我赶紧躺好。我这一上午都跑了好几次了,屁股都疼了。
“主子,你觉不觉得奇怪?”
我翻了个身,舒服的靠在七垣身上,懒洋洋的问到。
“哪儿奇怪?是你脸红的奇怪,还是你绞着的手奇怪?啊~~难不成,是你的小脑瓜想了什么奇怪的事?”
“哎呀!主子,你在胡闹,我可真不理你了!”
“好了好了,瞧把你急的,我不闹了,你快说。”
杏儿站着,用手托着一个小药包。那是我一贯喜欢的药囊,里面有我配置的一些药草,能驱蚊,还有些好闻的香气。
“这药囊怎么了?难道没药效了?”
“不是,主子这药囊里有些药是驱凉去寒的,天天悬挂在帐前,虽说没有服食下去,可药效多多少少还是有的。虽说那酸梅汤是冰镇过得,可也是去了冰块才给主子喝的,怎么就因寒气入肺腑,闹了肚子呢?”
“这有什么的,许是我喝的酸梅汤太多,寒气压过了药效呢。”
“不,奴婢问过太医,依照主子每日从药囊中闻到的药气,那得要极具寒气的东西才能压的过。这冰镇酸梅汤,你得一口气喝下一大水缸才可能。”
我垂下眼眸,仔细想了起来。我最近吃食规律,少动,在床榻上待的时间最多。依照杏儿的说法,我这情况的确不可能。难不成……是后宫里的那些手段?
也不是没有可能,七夜爆宠是让多少女子愤恨的事。虽然有七垣的盛宠在,那些女人们不敢对我出死手,可找些理由,让我小病小灾还是有可能的。
可最近,我宫里也没谁来过。这些吃食更是直接从御膳坊拿的,从头到尾,也只有杏儿一个人碰过。
我很是放心杏儿,再说,也没有谁会这么笨,在只有自己经手的东西上做手脚,一下子就让别人怀疑自己。那会是怎么回事呢?
“可是想到什么?”
“我确实想到了些事,不过琐琐碎碎,也没能想通。”
“你说,我帮你想。”
我把能想到的都告诉了七垣,他紧皱着眉头,一只手摸着下巴。
“会不会,是御膳坊里让人动了什么手脚?”
还是他想得周全,一语点醒梦中人。
的确,只要买通了御膳坊的人,在食物里放什么都不奇怪了。
“在我的眼皮底下,居然有人敢动你!”
七垣的神情很严肃,甚至他眼底有冷冷的杀意,我瑟缩了一下,他就闭了闭眼,再睁开就柔和多了。
我伸手抚上他的眉头,将手指点上了他欲开口的唇。
“让我自己来吧,我能护好自己。你的女人,可不是软柿子,随便捏。”
“若是有无法处理的,我一直在,莫要什么都一个人背着,女子大可不必如此辛苦。”
我点了点,看着他离开。
见他彻底走远了,我才叹了口气。身在后宫,如今又是众多女子之中最为出挑的一个。怎么可能不辛苦?天天周旋于虚情假意,防这个防那个的,我早就累了。可我知道,这才哪儿到哪儿,若是不继续辛苦,那就不用再辛苦了。
人死了,就有足够时间睡觉了,眼下可不是耽误的时候。
“听说,宫里有个才人,跟御膳坊的小金公公是老乡。”
“这消息,从哪儿知道的,可靠吗?”
“是小圆子告诉我的。”
我眯着眼,心里有些不安。这个小圆子做事一板一眼,极其认真,就是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可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他有问题。所以这个消息,很可能是个陷阱。但想想我这几天拉肚子拉的,不出出气,我也憋屈啊。
“你让小圆子去打听,看看是宫里哪个才人。”
“是,主子。”
也就两个时辰,小圆子就回话了。说是宫里的文才人,还有了文才人放在酸梅汤里的东西。我从他手上接过来,拿到鼻子前闻了闻。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是凉茶。凉茶本就是凉性,再加上冰镇过得酸梅汤,我的身体自然吃不消。而且凉茶性寒,跟我的药囊有冲突,大大削弱了我的药囊药性。
我眯了眯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圆子。要说我房里的药囊,能接触的人几乎就只有我和杏儿。而前些天,我没记错的话,小圆子也曾经进来过,说是打扫。
不论怎么说,我都该去见见那个文才人才是。
打定了主意,我也不多说,只是让小圆子去御膳坊,多打听些文才人的事情。想来他定会一半真,一半假的告诉我。也总比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过了一日,我打听清楚了文才人的行踪。便凑巧出现在御花园,和她撞个正着。
这文才人生的小巧,五官端正,小家碧玉,虽然跟凰栾不是一个等级的美人,可放到宫外也是个名门淑女。而且她爹是殿前御史,也就是所谓的言官。要知道,言官可是最恐怖的。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就可以死的说成活的,白的说成黑的。
她今日一身碧色,虽然很衬她,可看起来却有些小家子气,想来是她那一头丁零当啷的珠翠,坏了整体柔弱的感觉。
“才人文氏,向苏贵人请安。”
“免礼。”
“谢苏贵人。”
“妹妹怎么这个时间到御花园,还有些暑气呢,可小心别晒着。”
“多谢姐姐关心。”
“你我二人怕是在后宫里也第一次见,我素日里懒散,不爱出门,也没去妹妹那里串过门子,如今可是要给妹妹赔不是了。”
“哪里,是妹妹没有给贵人姐姐请安,是妹妹的不是。”
我的天,这文绉绉肉麻的要死的话,居然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艾玛不行了,我要吐了。
“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最近我总觉得身子不适,大概是多喝冰镇的酸梅汤。也怪我自己不好,没管住嘴。这不,这两天让我难受的都下不了床,连皇上也没再召见我。”
我说这话时仔细着她的神情,见她神色间已有掩饰不住的窃喜。想来,这在我食物里动手的倒还真是她。
我不紧不慢,拉着她到一边坐下。
“我听闻妹妹的老乡好像是个叫小金的公公,那公公……是御膳坊的吧。也不知道他手艺如何?妹妹跟他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想来这位公公对妹妹不一般,否则……怎么敢在我的吃食里放东西?!”
她忽然一愣,咬住了唇。
“姐姐在说什么?妹妹不知。”
我笑了起来,拉起了她的手。这女子的手保养的真好,柔若无骨,捏起来很是舒服。我手微微一用力,她立马就疼的跪到地上。
“你不知?哦……那是我问的人记错了。他怎么说你去过御膳坊,和小金公公窃窃私语,你还交了什么东西给他,还在背地里搂搂抱抱呢?嗯?你说这传话的也真是可恶,好好的把妹妹说成如此,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你这个言官的女儿,一定清楚自己的下场,还要再装下去吗?”
“我……我。”
“妹妹,我们现在同在后宫,身为姐妹,自然没什么深仇大恨,我也不希望妹妹被杖毙,或者被赶出宫去。咱们姐妹之间,有话可以好好说的,是不是?”
我伸手扶起了这个发抖的女子,见她六神无主,眼神里已经暗淡,就知道,她已经输了。